孫五:"二爺倒也沒什麼事,不過順路的事,你跟大小姐年紀相仿,好說話些。"孫五說完,轉身進了櫃台,卻是拿了一杆小秤,照著方子,找藥去了。
:"這好說話才怪!"王可夫嘀咕道。隨即看了一下還在嘀嘀咕咕的兩個人,隻是不巧,要去後廳,還真就一條道。
王可夫暗想:"要是大哥在就好了!""隻是這一年,大哥不知道在做什麼?這要是被大爺知道了,可不得了,現在官府查革命黨查的又緊!沒有辦法的辦法,隻有拖一天是一天了。"
走到,史洮玉近前,隻聽見史洮玉在知乎者也的說話,王可夫心中暗道:"王大小姐,說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學問了?"
在近一聽,原來就不是那個味了,史洮玉每在和孔三元說話,每一句話的裏麵要單加上"之乎者也""嗟乎"之類的幾個字。
也是在嘲笑斯文了。偏偏史洮玉還是一本正經的說話:"之乎,你這是偶感風寒,不礙事的者也。":""嗟乎,貴體當無恙。"
這那裏是孔三元能招呼過來的?孔三元筆墨一流,口中才幹卻是極為平庸,這不一下子,被擠兌的麵紅耳赤。
櫃台上,擺著幾個收好的二尺卷軸。顯然不是櫃上的東西,自然是孫三元平日在大街上替人代寫書信字畫的物件。
王可夫有意替孔三元開脫,也不光孔三元是寶號的客人。俗話說:君子固窮,不必窮。
盛世字畫,亂世黃金。若是在康乾,這孫三元必也是大方之家。
大小姐雖然難纏,有一定程度上的無理取鬧,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但還是欺軟怕硬,若是辦個實事,倒也不差,隻是任性慣了,耐心也差。
王可夫向孔三元打個招呼:"孔哥,得見您那。"
孔三元把長袖抖了抖,露出雙手,合楫回禮道"得見。"
王可夫道:"風寒淺表,吃一劑發個漢便好,也不用放在心上。"
史洮玉道對著王可夫道:"喂!你怎麼不得見我?"
王可夫道:"姑奶奶,前麵是正廳。後麵合著給您請安。"
史洮玉扳起嗓子:"那可不成,爹爹在後院,姑奶奶的?我有那麼老嗎?"
王可夫看到掌脈的大夫,於是笑道:"姑奶奶自然沒顯著老氣,趙大夫過來了,要不我給你問問?"
史洮玉道:"我後院有事。"看到趙大夫來了,史洮玉不知為何,竟腳底抹油了。
王可夫心中還道:後院能有她什麼事?趙大夫走了過來,手上拿了一個用油紙包好的藥包。原來是藥已經抓好。送藥過來了。趙大夫對著孔三元道:"回去吃了,在被子裏發個漢就好了。呈謝!三十個大子"
孔三元把手伸到袖子裏,左摸摸,右摸摸,卻隻摸得二十三個大子。
趙大夫說道:"就二十個吧。"
於是趙大夫收了錢,轉身忙活去了。
王可夫看到孫三元一副疑惑的樣子,笑道:"胡慶餘堂,贈醫送藥也是常有的事,可不是說著玩玩的。孔哥寫一手好的柳顏體,這大小姐的脾氣,你也可不要放在心上。"
孫三元道:"那裏,不會,唯君子,哦對了,現在我不賣字了。改賣畫了。也畫門神。"
:"那生意,可好?"
:"唉!亂七八糟的門神有人買,這幾個剩下的山水寫物,隻怕要砸在自己手上。罷了!就送於大小姐罷了,隻是畫上有些時胭脂氣息,不然也給小哥幾個。時局不古,現在能有口飯吃,都要千恩萬謝。” 邊說邊收拾東西,胳膊夾著幾個畫卷,慢慢離去,背影看上去竟是像是一個老頭子,無盡蕭索。到得內廳之中,王可夫一邊用藥碾子不緊不慢的碾著藥末,卻是把一些粗末碾成細麵。
這碾藥可是水磨功夫,一點都急不來的。隻有用腳踩著銅碾的兩個把手,來來回回的碾壓,不壓上個千兒八百個來回,根本就碾不破碎。可以說碾藥在一定程度上耗的就是時間。
不過,在外人眼裏看來,用腳碾藥,圓圓的軲轆似乎很好駕馭,其實不然,藥碾子頗為沉重,不然碾不碎藥塊,再在藥勦裏加上藥,平衡一點都不好掌握,老中醫都有或多或少用手碾藥的過程。碾藥除了辛苦點(冬天冷,夏天熱),但還是有一個好處,可以看醫書,一心可以二用,也不耽誤。來來回回霍霍的聲音中,許多用藥專而力足的學問,都可以看得比平時更加透徹。
話說王可夫一邊碾藥,正在看拿脈之述,忽然聽到耳邊"嘖嘖嘖。"的歎聲。
抬頭見一個人在一邊望著自己,一邊搖頭一邊冷笑。自在嘲笑無二了。王可夫納悶道:"大小姐,這有什麼不對嗎?"這人自然是史洮玉了,不知道為何,去而複返了。
史洮玉道:"都道你為學善用,我看也是一般的榆木腦袋。"
王可夫心中著惱,心中暗道:"這是那門子的故事?好端端的來找由頭?這大小姐往往喜歡捉弄是非,又叫人說不著理,今天倒要看看,她又要耍什麼西洋寶鏡。"
王可夫臉上不動聲色:"倒要請教!"史
洮玉一把把王可夫手中的《瀕
湖脈學》
一把搶過,往地上一丟道:"請教不敢當!不過,像這種書倒是可以不看的。"
《瀕湖脈學》乃醫學大家李時珍所注,最是係未貼切,王可夫趕緊把書拾起,拍了拍灰塵,甚是心疼。
王可夫正看到大約(四言決)的部分,沒仔細做記號,這下又得重新找起了。
王可夫惱道:"那倒是瞧瞧你看的是什麼書?能辯三脈?"不過心裏隱隱有一個念頭?這貨剛才不是給孫三元號過一脈的嗎?風寒咳嗽,頭疼腦熱,脈學寒熱虛浮,最是難辨。有的庸醫,手脈難明,還非得取上足脈不可。史洮玉雖然不是那種久病成醫,但是從小耳濡目染,比得自己,說不定自己也是不如。
史洮玉似是未聞:"我就知道你在死背硬記。像《瀕湖脈學》自然是對的,那是給庸醫看的,看個千遍,不如自號一脈。病脈看上一遍,等人吃上二劑,再號一遍,自然什麼虛浮沉脈,什麼淺表,都清清楚楚了。"
王可夫心道:"也是這麼個理。"正待再聽,突然耳朵一痛。王可夫不由號好笑,原來,史洮玉稱他分神,擰住他的耳朵。
:"像我小時候經常受些風寒,自己號上一號,以後其他的觸類旁通,也不是什麼難事不是?"王可夫心道:"可也是這麼個道理。"但隱隱又覺得什麼不對,隻到耳朵又痛了些,才回過來神——自己也算是著了道了。白白的讓她揉撚了半天耳朵。
王可夫叫道:"唉喲!斷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