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京師大學堂“鳴鍾上學”,也是一般的"公車上書"。讀書人還當真有骨氣。"
:"現在骨氣有個屁用?老佛爺菩薩心腸,一般的忍無可忍,向十一國宣戰,難不成再一次的發個《宣戰詔書》?"
:"要我看,十一國自然是打不過的,要我看,非打不可的話,非得湘軍左文襄那樣的將領了。"
:"是極,人雲:絕口不提言和事,千載獨有左文襄。"
:"……"
各種亂糟糟的聲音,連八哥婉轉清脆的叫聲,都被蓋了下去,沒人理會了。漸漸的,見沒人關注他的鳥籠,不覺興致味變的寡淡了些。
相比之下,大概人人都覺得清談才是直抒胸臆,雖不能上達天聽,但也最少也可以讓他人看到自己有著胸懷天下的抱負,這才是正經事吧。
如若清談是地方上的主流,那麼,史義隆二人顯然插不著邊。對鳥兒那種又臭又髒的扁毛畜生著實又不太感冒。
但是聽到左文襄這個名字,史義隆臉上還是微微動容,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識英雄,愛英雄。要說來,這左公,也算得上胡公的半個知音了。”隻是聲音太小,幾不可聞。
王可夫,對於胡雪岩自是傾慕不已,也曾聽得,左宗堂,和胡雪岩相交甚密。意有不解:"以左公當時兩江總督的職位,加上簾眷甚隆,深得慈禧太後信任,如果出手相救、想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為何不意救之?"
史義隆道:"有一點你錯了!相反左季高與胡雪岩純私人的交往很少。左公兼濟天下,奉中庸之道——有上等願,擇高處立,向寬處行,避難就易,剛直過枉。隻是旁人看來,左李之爭,倒左先倒胡。苦了胡公。也苦了織造——江南織造向有"日產千綢,雲被天下"之說。至此從此易於洋人,千萬蠶農,萬千織作,漅絲盡為刀俎。隻是官場傾軋,誠如:
“人生如春蠶,作繭自纏裹。"股肱自絕一般了。"
史義隆說完,更是氣憤莫名:“哼!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
王可夫知道,這史大爺平時喜怒不形色。這對李盛二人的成見頗深,隻怕是於史大爺一生的不相與了。不過這樂家祖訓——“炮製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古訓,倒也和(戒欺匾)異曲同工。隻是時隔日久,放至現代,老店依在,但是滄桑巨變,此間都早已經換了主人,再也不複當年的樣子了。那種家傳祖訓,祖孫敦敦,口口相傳,也不複當年的味道了。
王可夫,自斟自飲——這時史義隆的怨嗔之苦,執著色相,已然顧及不上了。單不說,李二先生已經故去,就是盛宣懷,那也是等閑之輩難得一見——那也算得上"別離"之苦了。
但時局之中,又何嚐不是、國人人人,人人皆苦,八苦俱嚐?
見王可夫,自斟自飲,一壺七泡餘香的鐵觀音,隻怕泡了十泡也不止,本來滋味厚重,湯色金黃,也變得寡淡無味了,隻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淡茶清香。渴意已消,茶之一味,便如同雞肋。
王可夫亦有離去之意。史義隆便使了銀錢,順著狹長而昏暗的樓梯,直到了一樓,與二樓熱鬧和淡淡的氤氳著茶香的茶肆,一樓的大廳就有那麼點顯得冷清、緘默和蕭瑟了。
冷風呼呼從門簾下侵進屋裏,穿屋過堂,像是拚了命似的要把屋子裏灌滿。天氣也變了變,灰撲撲的天空,被厚厚的雲層鋪的滿滿當當,透不出一絲溫暖太陽的光彩來。北方這股透徹人心的朔風,沒有半點人情味兒,把冰寒冷酷赤裸裸的展現人們的麵前。就連狗子,都卷縮在自己溫暖的窩裏,不願動彈。
不過事實上吳江上海一帶冬天出太陽的日子還是比較多的,心情也可以挺愉快。南方多是濕冷,但和歐洲有些地方,那種連著幾個禮拜陰天或者下雨見不到一絲太陽,天上也盡是看上去像是死人臉上的那種慘灰色,又或者日本的北海道、沒有幾天天氣是不下雪的。吳江也都算得上一等一的福地了。
反觀上海吳江一帶的氣候,一年四季變化分明的樣子,冬、夏長,春、秋短。有時候你會有那種錯覺——春天剛來就直接進入夏天了。吳江上海的秋天和夏天比較~秋天隻是稍微那麼涼快一點,但隻要一降溫,就馬上有點冬天的影子了。是屬於那種北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很多在冰天雪地的東北住慣了的人,相反,在沒有熱炕和暖氣的吳江上海,反而會覺得吳江和上海還要冷上那麼一些。其實在90年代的上海,還是經常可以看到雪花的,可以打雪仗,堆雪人的。尤其是在化雪的晴天,再加上小風輕輕的那麼一刮,比現在的暖冬可不止要冷上一星半點。
二人到了街上,大街上行人很少,街道兩邊隔著不遠,不時就有那麼一兩顆差不多掉光了葉子的樹,從兩邊的院落裏探出頭來。而剩下不多的樹葉子也泛了黃、無精打采,打著卷兒,被風呼呼地一吹,樹葉摩挲地響,隨時都在準備著掉落下來。而掉在荒草堆裏的葉子,也猶自一搖一擺,像是離開了樹枝母親,溫暖的懷抱,凍的瑟瑟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