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蔥蘢,泉水叮咚,夜風微涼,萬獸皆出。
京都以西的坎山上,叢林茂密,山高路遠,毫無燈火。
“吱呀。”女子腳踏林中殘枝,撥著人高的草叢步步前行,細看女子手中,提著山間野味,一隻碩大的肥美野兔,殘紅滴落,染透了草衣,染透了黃泥。
女子也不嫌棄血腥蹭上衣裳,顯然在講究和活命之間,從來不是一道很難的選擇題。
夜已深,天上烏雷滾滾,雨漸落,滴在女子額間,伸手抹了抹,需找個避雨的山洞,快入冬了,若沒有羹火,夜裏的溫度能寒死人,何況濕了衣裳,人很快就會失溫甚至結冰。
順手拾了樹枝,用麻繩捆成一大垛,背在背上,行得更慢了,一步一步,不由得壓了彎腰,一日未進食,沒有多餘的體力的,她急需一個避雨藏身補充能量的地方,可是找了好幾個時辰都沒能找到一個像樣的山洞。
又走了半個時辰,忽見前方樹叢間現一洞穴,藏得深,在山壁間陡峭之處。將野兔綁在柴垛上,依著輕功,扶著翹出山壁的樹根,安瓷兒一步一步攀爬到洞外。
此洞能不能避雨藏身,還需探查一番,前麵找到的山洞不是上部空漏雨便是空口開得大,朝風向。
已是氣喘籲籲。拿出火折子,染了根柴火,柴濕,難燃,染了好幾遍才得細微火光。往裏探去,到處布滿蛛網,地上是一層常年積下的黃泥灰,還有些矮小的植物,終日見不得陽光,根部肥厚,葉子細小。
不到十來步,洞裏深處聞得水聲叮咚,火把照近了看,才發現是洞頂的滴水,指尖沾了放進嘴中嚐了嚐,無味,淡水,應是山間泉水,可食用。
洞不大,能容十來人,洞口較小,成縫隙狀,易防風保暖,是個容身的好地。
正要將背上的柴垛放置牆邊,突覺腳下絆倒了什麼,一個踉蹌,又往前踏了一步,軟軟乎乎,安瓷兒往後跳開。心有餘悸,原以為是凶蛇,畢竟山林草密,又常年濕潤,燭光一照。
屍體!還是具男屍!
不對,會流血的屍體?
玉指往頸上一探,脈搏還在,隻是很虛。
要死了,救亦或不救。不明身份的野外血屍,罷了,何必惹麻煩。
“救,救我,我能給你,給你……”話未完,就像沒了聲息。
還能說話?再拿火把照了照男屍的臉,好熟悉的麵孔,用手撥開淩亂黏在男屍臉上的發絲。
花無炎,記憶回到前世,未出閣前,花無炎是歌舞坊天香樓的常客,卻不是光明正大的常客,他是采花賊,專門在夜間破窗而入調戲樓裏的女子,隻是調戲歸調戲,卻從不聽說哪個女子收了傷害,而花無炎自然是闖過她的閨閣的,隻是無關風月,隻喝酒,嗜酒如命。後來兩人漸漸熟絡了起來。雖做事不光明磊落,人卻光明磊落,是條漢子。
隻是眼前這張麵孔比記憶中年幼,而且這麼多年,怎會真有人不老,所以隻有一個可能,他是花無炎的至親。
花無邪要死之前感到自己被踹了一腳,然後腹部又被人踩了一腳,他覺得他是倒黴透了,中了奸人詭計,身中數剪,現如今死都不能安寧,可是自己明明倒下之前到了一個隱蔽了地方,就當是給自己選個不錯的葬身之地好了,畢竟此地有山有水,算是一個風水不錯的墓地,怎會有人在,還踩了自己一腳,難道逃了這麼久依舊沒有逃出來?花無邪覺得如果自己死了,一定是被踩死的!簡直是世間最憋屈的死法了。
安瓷兒看了看“男屍”,又看了看自己的腳。看在自己無意間踏了一腳的份上。又看在前世她與花無炎的交情上,罷了,且讓她救一救。
安瓷兒費勁千辛萬苦把被淋濕的樹枝點燃後,煙熏了滿臉,來不及擦拭,又把男子拖到了羹火旁,這才發現男子身上處處是傷,左臂,左腰,右肩,右側大腿上各中了一箭,除此之外,身上刀劍傷無處不在,都這樣了還能活到現在,當真是個奇跡。
不過此人要是活了過來,說不定可以……罷了,能不能活還兩說。
好在前世三皇子對她失了興趣後,她日日在房中研究醫書,當時想著是為了能有個孩子傍身,這事情除了身邊的丫頭和負責幫忙采買的小太監,再沒人知道,沒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