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匆匆過去,依舊沒有後續。林譽群照當他的經理和公司黨委的書記,天天照樣飛揚跋扈。最奇怪的還是“七·一”的那一天,他還被市裏麵授予了市先進的黨員。她經常去問情況,可是得到的回答都是“你先別急,我們都還是在調查和了解,我們從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但是也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樸慧敏的丈夫是在法國留學的,這件事情她都不敢跟他講,隻能自己默然地承受下來。林譽群找過她,讓她別再去告了,說:“隻要你不去反映了。我們就一切都好說。我給你加上兩級的工資,要不給你一大筆的獎金,或者,讓你到法國探半年丈夫,等等等等。不然的話,有你的好果子吃。”她並不信這些,她誓要鬥掙到底。這個社會畢竟又不是文.革時期的時候了。自己是接受過高級教育的人,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來保衛自己、保護自己的權利和尊嚴。
她想得似乎是太過單純了。一張陰謀的網早已經朝她撒過來,一個已經挖好的黑洞已經移動到了她身邊。那一年秋季展開的“掃黃打非”把她當作暗娼給抓進去了。她多次去反映、申告,但是多個證人作證,尤其還是印有公司的大印的《關於樸慧敏賣淫的事實說明》的告發材料,更家不讓她辯駁了。如果不相信組織還能信誰的呢?樸慧敏被判刑了三年,送到外地監獄去服刑。而法國的丈夫知道這件事後,什麼都沒說,就提出來了離婚。
樸慧敏服刑期滿之後,就回到了咱們這個生她養她的城裏,誓必告倒林譽群,要昭雪自己的冤屈,開始到處狀告。但效果不怎麼明顯。最後就找到我連同另外其他的人大的代表。咱們聯名去寫了眾議案的。全國的人大也很關心這個案子,把議案的相關內容又轉給咱市裏麵。市裏麵也作了些許調查,但答複還是同以前差不多的。換句話說說,她同樣翻不過來她的案子。
無奈之下,咱們就隻能讓她過去找你,讓你用這一支如椽的大筆,給這個受折磨與被上海的柔弱女子來伸張正義!
趙華看完信後,又用眼睛打量起了眼前的這位女子,心裏邊有點亂糟糟的。她的悲慘遭遇真的像孟總寫的這種樣子嗎?當上一個好的記者,當然不可能隻聽她的這方麵的話。可是,麵前的女子已經被年代的磨難弄成了這種樣子,瞧她的器官、她的骨頭,原本就是一個絕美的美人呢!同情的心思爆發開來:“當初的時候,為啥沒能告倒林譽群?”
女人輕歎了歎口氣,說道:“他的各種關係網實在是太大了。公安局、檢察院還有婦聯剛開始時都在幫我說話,也都讓我寫了許多材料,並且還提供了正局。之後就沒下文了。之後就將我給抓了起來。”
“什麼樣理由?”趙華問。
“講我是一個暗娼……”樸慧敏全身顫了一下,眼淚一下子滾出來了。
“要講證據的呀!”
她拿手背去抹了一把眼淚,說道:“那些人做了一些假的材料,往我身上來撥髒水。林譽群也倒打可一耙,講是我主動去引誘他的,就是為了能加工資、得到獎金和去法國探親。”
“你的證據可以講話呀!”趙華有一點憤怒了。
“那些人說,那條內褲一定是我撕爛了的……”
趙華接過話說:“那條褲子上麵的……”
樸慧敏微微的低下了頭,麵上泛起了一絲絲淺淺的紅色:“說是我和其他男人的……”
“讓他們拿去化驗看看,看是林譽群的還是其他人的,不就能講清楚了嗎?”
“他們說過的,弄丟了。”
一個柔弱的女子,又沒有了能洗清冤屈的證據,麵對林譽群的橘大的人際網,麵對著代表了國家的某些專政的機關,一個人無助,在那種時期,她的結局是可以預見的。趙華看見柔弱不堪的樸慧敏一直就站在大門外麵的走道上,真的很想叫她進去坐下來談,話冒到嘴旁,又被冷靜或者叫理智擋回去了。現在她是這樣的身份,自己家裏邊又沒其他人,要是……之後,他可真是講不清楚啊。
幾個傳媒新聞界的前輩告訴過他的:“你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樣的職業,一定要講實話,勇敢的去硬碰硬,就要去抨擊報道,首先你就得學會去保護好自己,最好不要輕易的把自己弄傷。被抨擊的人總會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申辯,來整你,更有甚者更是不惜用到一級或者幾級的組織來與你鬥。”這麼多年,趙華一直都把它牢牢記在心上,隨時隨地都受用著。他狠心了一回,讓樸慧敏繼續在大門外麵站著說。這也是他作為一個記者,破記錄的首次對采訪的對象那麼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