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確實是禍星呢,但你至少要到歐姐和雲清哥墳前道歉吧。”完全恢複了以前的任性語氣,影風痕盛氣淩人地說。
“好,好吧,不過我想先給大家都立上墓碑。”夜洛的眼圈紅了,一切情緒都平靜下來,至少要去道歉啊,至少道歉。
夜洛是個脆弱的人,即使他在槍上有著不可思議的天賦,即使他經曆過數百次生死搏殺,即使總是裝作淡漠高深的模樣,本質上他非常脆弱,幾次打擊就可能讓他灰心喪氣。但是夜洛的另外一個好處就是一點點激勵就足夠他爬起來。而現在,夜洛大人歡快地從遠處搬來石頭,交由影風痕削成石碑的樣子,最後自己刻上字。
事實上夜洛本身有控製血的能力,他可以把少量血凝絕成刀刃發動斬擊,不過想要刻接近一百塊石碑絕對會導致他失血過多,所以他低聲下氣地求影風痕幫他,而影風痕雖然任性,但也就是“切,自己辦不到吧。”“總是逞能。”“你不是總說我很弱嗎。”之後她還是賣力地幫了忙的。而直到現在影風痕才知道,夜洛完全不會法術。
“老爹就教會了我槍法和算命,跟我說打架用槍吃飯算命,不需要別的了。”夜洛是這麼解釋的,至於使用血,他隻是靠自己摸索,狂戰士的血可以自然的燃燒出業火,凝聚成刀刃是去連城前不久學會的,不成熟所以一直沒有在戰鬥中使用。其實就像夜寒江對夜洛說的,打架用槍就夠了,夜洛使用血也不會提升他多少戰鬥力,反倒是用在其他地方有不少用處,比如之前用的“感應圈”。(原諒夜洛的起名能力)
“我覺得你們家的教育方法有問題。”影風痕切開一塊石頭,啊啊亂叫了一會,“我不幹了啊,已經十塊了累死了啦。”
“不要不要啊,才一個下午而已咧幫幫忙幫幫忙啊。”夜洛停下用虎牙刻字的工作雙手合十,十分卑謙地向影風痕彎下腰。
“那晚上要吃烤野雞。”影風痕伸出食指,閉上眼睛並且嘴角笑的露出了虎牙,像一隻捉到了老鼠的貓。
“我立刻去抓。”聽到這個要求,夜洛展現了極強的行動力,瞬間消失,而遠處的樹林則被撞的搖晃起來,各種各樣的鳥爭相從林中飛了出去,包括一隻用巨大叫聲發泄自己恐懼的烏鴉。
趴在原本夜洛位置旁邊的赤焰像是深深感覺丟臉一樣,扭過頭去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另一邊的影風痕則小聲嘀咕著“有點不想吃野雞了呢。”
白天立碑,夜間就在夜洛用樹枝和布搭成的簡陋務必依靠旁邊的山擋風的帳篷裏睡覺,兩個人在第六天早上立上了最後一塊墓碑。而出乎影風痕的預料,一向記性不好的夜洛卻清楚地記得每一座墳中埋著哪一個人,甚至那個人的一些特征。
“你小時候的生活很快樂吧?”夜洛正在穩定最後一塊墓碑時,影風痕問。
“是啊,很幸福哦。”夜洛回過頭,臉上帶著燦爛的隻有孩子能擁有的微笑,清晨的陽光讓他眯上了眼睛,更顯得可愛。
第一次見到夜洛這樣笑,影風痕終於確定了夜洛不過是個孩子,一個被命運斬斷了童年,生生在幼稚上堆積了仇恨與責任,沒能正常長大的孩子。
“切,笑的那麼高興。”影風痕把臉轉向一邊,像是不願意看夜洛,
“覺得完成了很多心願呢,就要把所有事情做完了。”願望指的是回到了故鄉,為所有人立上墓碑,而結束則指的是和赤蝠王的決戰,他的卜算告訴他就在很不久的不久之後,他就能如願以償地完成自己最大的願望了。
“如果,你把赤蝠王殺死了,你要做什麼呢?”影風痕問。
“還有其他事情,老頭交給了我一輩子也做不完的任務,畢竟,”夜洛拍了拍墓碑旁邊的土,確定已經很結實了,站了起來,對著影風痕眨了眨眼睛,“我的生命隻有大概一百年,需要努力完成自己的願望,也可以在精疲力竭的時候自然退場啊。”
這是很久很久後影風痕的感想,你永遠無法預測夜洛的行為,或許有人能預測笨蛋的行為,很少的人能預測聰明人的行為,幾乎沒有但總會有那麼幾個人能預測瘋子的行為,但你絕對無法預測這幾種人的綜合體夜洛的行為,猜不到他下一句話是二貨的發言還是充滿哲理的警句。
“回去吧,向歐姐和雲清哥道歉,或許還能趕上一些好事。第一次見麵影風痕就看到了司靜涵和杜子雲的幽會,而後因為夜洛的關係她也見過幾次司靜涵,猜到了他們就要結婚了,而四天後恰好是黃道吉日,最適合不過。當然,影風痕也猜出了夜洛對司靜涵的好感,心裏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愉悅。
“好事?”
“好事哦。”
四天後的傍晚,杜子雲正陪著一幹親戚喝酒。杜子雲酒量不是很好,喝了幾杯就已經有了醉意,又有一個身著大紅衣服的人向他敬酒,杜子雲甚至沒看對方就喝了下去,又立刻賠罪說:“抱歉,不勝酒力,不勝酒力。”沒有看清對方的樣子,他就鑽進了屋子找地方吐了起來。
敬酒的人笑著看杜子雲狼狽地逃走,飲下了杯中的酒。他唇紅齒白,樣貌俊美的如同女子,又穿著如火的紅衣,仿佛要娶親的不是杜子雲而是他,但是卻沒人注意,人們大聲歡笑大口喝酒,尤其是杜俊,雖然杜老先生說話不利落,但酒量卻十分好。此時喝了不知多少的杜老先生向紅衣人敬了一杯酒,“犬子不懂...事,酒..量也不好,您別在意。”
“哪裏的話,貴公子心靈純潔頗有慧根,隻是還缺些,磨練罷了。”他輕快地甄了一杯,和杜俊幹了下去。
“哈哈,您謬讚,謬讚。”
當杜家還是一團喜氣時,夜洛和影風痕已經遠遠望見了連城。晚風迅疾而陰冷,讓影風痕自然地躲到了夜洛身後。
沙沙,沙沙,夜洛拿出羅盤,漆黑的盤麵上映著月色的銀色指針閃動著,夜洛定定的解讀著。“星象為妖,血氣彙聚,其色紅。”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夜洛轉過身,給了影風痕一錠銀子:“自己去找家店吃點東西,然後回去睡覺,我可能有些事要做。”
“好,你去吧你去吧。”影風痕擺擺手毫不在意的樣子,不過牽住了赤焰沒讓它跟著夜洛,隻要赤焰還在,夜洛就不會這麼離開。
夜洛像一顆黑色的彗星,拖著月光下淡淡地殘影跳上了連城既不高也不厚的城牆。
另外一麵,身著喜袍的杜子雲閉著眼坐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旁邊的椅子上坐著同樣穿著紅色衣裝的男人,手中拿著杯子,杯子中斟滿鮮血,而每當鮮血被飲盡,他就從杜子雲淌著血的手臂再接一杯。“果然,味道很純潔。”男人讚賞著。
黑色的流星從天而降,衝破了房頂,男人下意識地扔掉杯子,用手擋在頭部前麵,撞破房頂的聲音和落下的塵土散盡,才能看清落下來的夜洛手持長槍,刺穿了紅衣男人,赤蝠王的手掌。
“赤蝠王。”夜洛低低地怒吼。
“嗬,你,認識我?”赤蝠王不以為意地輕聲說,一邊用力揮動右手讓夜洛重重地摔在了牆壁上,一邊招了招左手被扔掉的杯子又飛回他手中,裏麵的鮮血一點沒有撒。
赤蝠王優雅地喝了杯中的血,按照平常,手應已經愈合了,不過當他抬起手,那傷口卻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沒愈合!”|
夜洛從地上爬了起來,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創傷,沒有話語也沒有猶豫,夜洛挺槍前刺,正在因為手沒有愈合的赤蝠王反應略微慢了一些,雖然堪堪閃過這一槍,卻沒有閃過隨之而來的一記膝撞,有力的膝擊把赤蝠王擊飛,撞破窗戶落到了院子中。而院子中的人們正因為夜洛的落下而驚恐,看到紅衣的赤蝠王飛了出來,都自然地閃了開來。
“赤蝠王!”夜洛一步一步從赤蝠王撞破的窟窿中走了出來,眼神凶惡的仿似冒出了火焰。他沒有關心甚至沒有意識到沒有跑出去而是縮在院子角落的人們驚恐的樣子,隻是直直地看著依然微笑著,緩緩站起身的赤蝠王。
月光灑落在赤蝠王的紅衣上,他俊美的臉開始扭曲,原本略微紫色的眸子變成紅色,雙手變成了膜翼,轉瞬化成了一隻與人差不多高,鮮紅色的巨大蝙蝠,展翅飛了起來。
“不要逃。”夜洛跳了起來,然而沒能抓住紅色蝙蝠的升空,直到上升到了夜洛無法達到的高空,赤蝠王停下了,中氣十足甚至有些儒雅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了出來。
“小子,我在北邊的元明山等你,別害怕的不敢來啊。”說完,它真的向北方飛了去。
“啊,赤蝠王!”夜洛對著赤蝠王飛離的方向大吼。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後,他才低下頭,當他把目光移向任何人,那個人都會發抖地躲開,甚至包括他曾經熟識的司靜涵的奶奶。
心裏很堵,夜洛放慢腳步,拖著槍走出了杜家大門。
究竟,是什麼感覺呢,或許是害怕吧,夜洛害怕自己不像父親說的那樣,與大家相同,而真的是異類,是永遠無法融入這個世界又沒了歸所的人。
嘭的一聲,剛剛走出杜宅的夜洛就被什麼重重地撞到了。
“喂這麼危險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撞到夜洛的,急急忙忙衝過來的影風痕抓住夜洛的肩對著他大喊。
“忘了。”看著影風痕著急的臉,夜洛不知不覺笑了,給了她這個答複。
“鬼才信啊!”
“真的是忘了嘛,晚飯吃了嗎?我想吃炸醬麵。”
夜洛是個自討苦吃的家夥,至少在他的頭腦處於他自認為的“聰明,大義”的時候是這樣的。
比如,當他在炸醬麵裏下了藥,讓影風痕昏過去時,他心裏就很悲傷。沒辦法啊,他這樣對自己說,他沒辦法讓影風痕陪自己去冒險,畢竟他甚至不確定自己能否活著又怎麼能保證保護好她呢?於是他在影風痕的麵裏放了些買來的藥,索性影魔並非抗藥性很強的族群,隻要加大量人類的蒙汗藥也管用。
沒有時間去想自己對影風痕的感情,因為想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時間去解決這些感情。夜洛本以為自己足夠強了,可是那一夜與赤蝠王的戰鬥讓他明白自己還是差的太遠,差的實在太遠,赤蝠王的力量非常強大,單手便將自己甩飛了出去,自己暫時占到的上風隻是依靠出其不意,而赤蝠王逃走也隻是忌憚留守城池的地仙與自己聯手。
或許再過幾年就能輕鬆獲勝了,畢竟他現在隻有十七歲,不過夜洛等不起了,他用了八年才再次找尋到赤蝠王,而沒人知道他能不能再下一個,下下個八年遇到他,還是一輩子都再也遇不到,他隻能應戰!狂戰士的榮耀也決不允許他逃避挑戰。
所以夜洛打算把影風痕送回魔界了,送回家裏關起來,那至少是安全的。夜洛把影風痕背在背上,結好賬,正常走出城,在夜深無人的地方跑了起來。叢林中閃爍著他和赤焰奔跑的影子,卻靜悄悄的沒有腳步聲,仿佛一幕老式無聲的悲情電影。
跑到某處懸崖邊,夜洛和赤焰縱身躍下,他們在半空中憑空消失,落入了魔界。這是一處魔界通道,類似的通道很多,凡是能分辨感受氣或精通風水的人都能找到,不過想要進去就很麻煩了,因為進去後會遇到大隊的守軍。
此時夜洛就遇到了一眼望不見盡頭的魔族軍隊,魔族大多都是近似人形的,但是有多麼近似就不盡相同了,比如夜洛和影風痕從外貌上就與人完全相同,而夜洛麵前所站的魔族大將則在胸前長了一隻巨大的豎瞳,因為隻穿了幾件戰甲而能看見他虯結的肌肉,而麵部上這位魔族將軍的牙齒十分突出,看上去確實很符合人們心中魔族的形象。
“凸瞳將軍,熟人就好辦了啊。”夜洛顯得很熟的對那位魔族將軍說。
“切,哪個守將對你不熟。這次又是抓回了什麼人?”凸瞳將軍像是已經習慣了夜洛來這裏。雖然夜血號稱“斬殺一切罪惡”,不過一貫的規矩是從來不殺魔族,遇到魔族作惡也隻是抓回魔界送入魔界的牢獄關上幾年,當然魔界並沒有所謂的大牢,出於不知道的原因被抓回來的魔族總是會被放進魔王的牢房,關的時間則是夜血定的,從幾年到無期。
“這次比較特別,我隻是把她送回家而已,不會關進牢裏。”夜洛側過頭,讓凸瞳看到了影風痕。“凸瞳將軍知道這家夥住在那裏嗎?”
“嗯.”凸瞳思考了一下,就連他胸前的豎瞳都顯現出思考的眼神,然後豎瞳一閃:“這丫頭應該是影虛的女兒,影虛家就在影魔族領地的東北邊緣。那老頭脾氣不錯,不過他兩千多歲才有了這個女兒,你要是對她幹了什麼他可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