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王說罷歎了聲氣,“這百花台的昔日便是晴嬪的昔年之景,風光無限,芳華正盛羨煞旁人無數,這百花台的如今也是晴嬪今時之景,晚年垂暮,不得善終。”
葉綰熙不曾多言隻是細細的打量著十三王,半響才道,“莫非王爺之母便是晴太嬪娘娘?”
十三王又是淒苦一笑,“本王就知貴妃娘娘眼力甚好,現下倒果真是,正如此,晴太嬪便是小王的額娘。”
“失敬。”葉綰熙遂起身,“能在宮中為妃嬪已是人中龍鳳的極好的女子,晴太嬪能獲恩寵且專宮之寵達十餘載,更是少見的奇女子了,本宮實在敬重。隻是不知太嬪娘娘現下住哪一宮院呢?本宮極是傾慕,有心拜訪太嬪。”
“皇上與小王手足情深,加之先帝在位時並未將小王列入太子人選,故而得以在新帝登基後保全自身,額娘自抑為我,我不卷入皇權爭奪亦是為額娘安危,可是太後每每憶及額娘在先帝一朝時受盡恩寵,反而令太後堂堂妃位之尊備受冷落,?所以將額娘原本居住的慈安閣賜給了孝裕貴太妃,而將額娘挪去了濟寧堂。”
“濟寧堂?”
葉綰熙心下大驚,“那不是衍貴人所居冷宮的對門寢宮麼?晴太嬪縱然招致六宮妒怨,卻未有絲毫逾矩的地方,更無禮數不周全之處,怎的遷往了那樣偏僻的宮殿?據本宮所知,濟寧堂殿前瘡痍琳琅,屋舍貧瘠,莫說比太嬪娘娘之前所居的慈安閣天差之別,就是與如今蘇良女所居冷宮亦有差別,怎能安置太嬪娘娘鳳體之軀?”
“無論何時何地向來是時移世遷,宮中的女子,一批未老一批又來,哪個全是如水的性情 如花的容顏,可是即便在當世的一代如何千嬌百貴,千恩萬寵,過了她的時世也就是滄海桑田,不複存在了。我額娘已是先帝的遺妃之一,她隻能被稱作殘容病軀,而如今宮中除了太後仍是鳳體貴軀。便隻有皇後娘娘,貴妃娘娘。
及那些皇嫂們,誰又會在意計較一個已經年老的太嬪呢?”
葉綰熙入宮前也一向非養尊處優的閨閣小姐,家世也不許她如何嬌貴,隻是比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多些薄寡的官家門氣罷了,也實在算不得什麼。故而她向來深知世俗之風如何稀尊貶卑,也是任誰人都不能免俗的。
可先帝爺在位時紅極一時的晴嬪竟也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令人希噓不已了。
“王爺時常在百花台麼?”
“不,小王有時也會去歌舞戚坊,看看那些以額娘年輕時跳的華鳳舞為樣舞編排新曲的歌妓舞妓們演練,也算排譴時間了。”
“本宮尚未入宮前也聞聽了世宗有美妾晴嬪,高宗有冠梅貴人,都是以絕世美貌及才藝勝人得寵,晴太嬪悉知音律,冠梅貴嬪舞姿驚天下人,雖都未曾晉居高位,卻以聖寵壓倒宮中數千妃娥,如今看來倒也有她的不如意。不知王爺可否也如太嬪那般風雅過人?”
十三王聞聽此言遂仰天大笑,“貴妃娘娘剛經小王誇讚眼力甚好,今時倒覺也不是那樣過人,小王閑人一個,隻會飲酒作樂,往歌舞的豔叢中尋個良辰美景的好樂子,哪有額娘的聰慧不凡呢?若真如此,也便不會獨身在此處百花台無限惆悵了。”
“王爺向來自謙,這樣的低調好名聲早已傳遍天下人皆知,怎的王爺倒將此話堵在本宮見識短淺上了麼?王爺腰間的笙,能吹天下擅樂者不能奏之曲,王爺背間的劍,能舞天下武林中人不能舞的招式,本宮再閨中見知淺薄,也有侍女將王爺美名告知本宮,何來王爺哄騙之說便能瞞天過海的?”
葉綰熙嘴上說著倒似生了多大的氣一般,心中卻愈發因十三王的多愁善感的男兒柔情而在深宮寂寥長夜中找到了一絲慰許,不禁臉上也現了些不易察覺的笑容。
十三王隻顧著眼觀月色耳聽她言卻未曾細心留意,仍舊自顧自道,“貴妃娘娘承寵之時冠梅貴嬪還未從忘梅堂解了冷宮之禁,娘娘盛寵紅極一時,想必是極有福有運之人,可至今仍未聽皇兄道貴妃皇嫂的好消息,可見宮中人心險惡,還望貴妃皇嫂時時警惕,以免傷及無辜,便是大不幸了。”
“本宮多謝王爺勸告,是本宮無福,冠梅貴嬪雖在忘梅堂囚禁三年之久,卻在入宮初受盡恩幸誕育兩位皇子,真真兒的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合,想必雖現下無子嗣在膝毫無依靠,皇上顧及當日之功也念及當日之情必是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等候冠梅貴嬪了,本宮承沐恩澤也達近三年之久,可見天不憐我,隻是活該一個孤苦的妃嬪罷了,如今隻待皇上徹底將本宮忘卻於寂寂深宮之中,也便了了殘生餘日。”
“貴妃皇嫂此言悲涼卻是差矣,以皇嫂今在高位,即便無子嗣也不必擔憂來日境遇,即便有老時一日,也必是貴太妃的尊貴,隻要皇嫂處處謹慎莫落入誰人陷阱以犯天顏即可保全宮中平安且時日長久,小王也隻得言盡於此,不能再於貴妃皇嫂麵前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