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向來緣淺(2 / 2)

有幾次他生了病,實在出不得門。綣兒便說什麼都不肯唱,客人們給的銀票堆了厚厚一遝,她連看也不看。

後來坊間流傳著一句話:千金付流水,難得綣一顧。

綣兒聽了,隻淡淡一笑,上了妝,對丫頭道:“碧祠流水,他們若真能舍得拿銀票堵了,我還就非出去不可了。”

方如晦總是擰著眉看她,卻極少肯對她說一句話。察言觀色對綣兒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什麼是玩笑,什麼是真心,她一眼就可看出來。所以方如晦眼裏的不耐和厭煩綣兒瞧得清清楚楚。

她以為,他對所有人都如此,不過是自持身份,瞧不起賣笑女子。可在別人眼裏,他是溫潤無爭的如晦先生,琴藝高妙,謙和如玉。

他瞧不上的,就隻有她。不就是因為她明說了,青樓女子,曲藝隻是增加身價的籌碼。

綣兒低下頭去,伸手拂過方如晦的眉,她看著他的嘴角甚至還帶著微笑。

“你對著我,終於不再擰著眉了。可是我卻突然覺得,你還是擰著眉,比較好看呢。”

綣兒伏在方如晦身上,嚎啕大哭。和身邊站著的小小男孩兒,並沒有什麼兩樣。

她的堅強壁壘,終究還是破碎了。她曾經說過的,要讓所有的男人為她瘋狂。她其實想要的,好像隻是麵前的這個男子能多看她一眼,能對她笑一笑。

我站在一旁,不忍了,卻也沒法做些什麼。有些痛,隻能自己生生受著,他人的同情,寬慰,其實都是無用的,隻有歲月才能治愈。

綣兒曾對我說過的話,如今看來竟像是個笑話了。就算無情,也是兩兩無情,才能輕易淡忘。情之一字,要割舍,談何容易。

曾對我說過世間男子最無情的那個姑娘,還是為了一個男子,哭成了這般模樣。人間自是有情癡,每個人都有忘不了放不下的心上之人。

長沐拉了拉我,說:“絮兒,我們出去吧。”

我聽話,任由他摟著我走了出去。

我和他並肩立在風裏,晴空慘淡,風蕭雲索。長沐的手緊了又緊,他的呼吸沉沉浮在我頭頂。許久,他突然問道:“絮兒,如果,如果當初我也死了,你是不是也會這樣難過?”

我突然心慌,一把推開他,憤憤道:“你若是死了,千萬別叫我知道,否則……否則……”

他歎息,又把我摟懷裏,輕輕吻我的眼睛,吻去那些仿佛能灼傷人的淚水。

“我答應你,若我要死了,再也不因為想見你一麵,就自私的出現在你麵前,我一定逃得遠遠的。我若是死了,也絕不叫你知道,等過了十年八年,當你很難記得起我是誰,當你不會再為我難過的時候,再讓你知道……”

我在他懷裏抬起頭來破涕為笑:“不是說了讓你別叫我知道麼?”

“因為啊,我不想叫你忘了我啊。你若是忘了我,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