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不久,趙專員過來傳達組織部的命令。焦裕祿被提升為縣委第一書記,潘鍵任縣委第二書記、縣長。吳榮先被降為縣委第二書記,顯得很不高興。
在焦裕祿的家裏,一家六口正圍坐在桌旁,準備吃飯。焦裕祿還在專心地看報。小兒子躍進瞪大眼睛,看著桌上的菜,滿臉不高興地問:“媽,紅燒肉呢?”“今天沒來得及燒,明天再吃啊。”徐俊雅苦笑著安慰道。可躍進不聽話,固執得非要吃紅燒肉不可。“躍進是個乖孩子,咱吃窩窩頭啊。”焦裕祿順手拿起一個窩窩頭,遞了過去,“你聞聞這窩窩頭多香啊。”躍進氣地把小嘴撅得老高,一把將窩窩頭摔在地上,大聲哭喊著:“媽媽騙人,媽媽壞,媽媽說話不算話。”
焦裕祿麵色凝重地看著兒子,有些生氣地說:“躍進,把窩窩頭撿起來!”
“不撿!”
“撿不撿!”
“不撿,不撿,就不撿!”
焦裕祿騰地站了起來,一把抓住躍進,揚起手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幾下。躍進“哇”地大哭起來。徐俊雅急忙勸阻,說了兩句,便含淚走開了。
焦裕祿消了氣,平靜地說:“別怪你媽媽,是爸爸把買肉的錢給花了。”其實,他把買肉的錢替別人交了住院費。焦裕祿招手把躍進叫到身邊,一把把他抱在懷裏,哄著說,“不哭,乖,爸爸錯了,爸爸檢討,好嗎?”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窩窩頭,語重心長地說,“知道嗎,這糧食啊,是國家支援咱們災區人民的,從好遠好遠的地方運來的;現在咱們國家還很困難,有好多種糧食的伯伯還吃不上窩窩頭呢,還在挨餓,懂嗎?”
躍進聽了後漸漸平息了哭聲。焦裕祿咬了一口窩窩頭,細細地品味起來。這時,一名村民慌忙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焦書記,老場長他不行了!”焦裕祿一聽趕緊向醫院跑去。老場長的死給焦裕祿帶來很大的震撼和感悟。他立即做了調查,了解到全縣脫產幹部竟然有四百多人得了浮腫病,並且已經因病死亡了三十六人,算上老場長,就有三十七人。他深深地意識到這都是因為幹部們長期缺油短糧,身體素質差,才鬧成這樣的。夜晚,在辦公室裏,焦裕祿麵色凝重地召集領導班子開會。他說:“幹部是黨的寶貴財富,特別是咱們重災區,幹部就更重要了!要是一個個都倒下了,讓誰帶領鄉親們發展生產。”
最後,焦裕祿和潘鍵達成一致,決定明天起給全縣的脫產幹部做一次全麵的身體檢查。焦裕祿認識到,問題的關鍵是要讓幹部吃飽肚子。為了搞到十幾萬斤糧食,焦裕祿提議並決定挪用公款,去買高價糧。潘鍵被深深地感動了,他激動地說:“老焦,這事交給我來辦,你別管了,你幹脆裝不知道,萬一出了事,我潘鍵一個人兜著,頂多摘了我這頂烏紗帽!”“不,我是書記,一切責任由我承擔。”焦裕祿正襟危坐,平靜地說。
吳榮先知道這件後,暗地裏向組織告黑狀。高價糧被扣在了半路。組織部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便派趙專員下來調查情況。夜晚,在縣委會議室,趙專員召開了緊急會議。在會上,潘鍵主動公開承擔了責任。趙專員放心地說:“唉,我就知道焦裕祿不會幹這種蠢事。”“不,這件事是我提議和決定的,潘鍵同誌隻是執行我的決定。”焦裕祿平靜地說。趙專員吃了一驚。在場的幹部也都沉默了。當他們推門走出屋時,驚了一下,門前密密麻麻地站立著上千名群眾。“同誌們,你們有事嗎?”趙專員疑惑地問。
“趙專員,如果你們要處分焦書記,我們全縣的老百姓,就要到省裏告中央,到毛主席麵前去喊冤!”
“你們都要喊冤嗎?”趙專員進一步問道。
“對!黑壓壓的人群異口同聲地發出聲音。
“好!我也算一個!”趙專員舉起了右手。頓時,四下掌聲四起。
焦裕祿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晶瑩的淚水在他眼裏不停地打轉。
夜很深了,焦裕祿的辦公室還亮著燈。這時,女兒小梅過來送飯。屋裏的焦裕祿正用力按著肝部,劇烈的疼痛讓他抵製不住地發出呻吟。小梅愣住了,“當”的一聲,飯碗掉在地上。焦裕祿抬起頭,他的麵容極其憔悴。小梅痛哭著一下子撲到焦裕祿的懷裏,失聲叫道:“爸爸……”焦裕祿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頭,安慰道:“小梅,爸爸剛才有點不舒服,已經過去了。”小梅泣不成聲:“爸,咱回家吧,你要給累死的,你要給累死的。”“傻孩子,爸爸怎麼可能死呢,爸爸還沒給你買新衣服呢。”焦裕祿用顫抖的聲音說。“不,小梅不要新衣服,俺隻要爸爸,俺隻要爸爸……”小梅說完,痛哭著再次撲到焦裕祿的懷裏。
焦裕祿病情不斷惡化,不得不住院治療。在如同長龍一般的群眾隊伍的包圍下,焦裕祿戀戀不舍地望著父老鄉親們,並與他們一一握手告別,坐上了前往鄭州醫院的火車。
夜晚,在鄭州醫院的病房裏,焦裕祿平靜地躺在病床上,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窗外電閃雷鳴,風雨大作。正處於彌留之際的焦裕祿骨瘦如柴,麵色憔悴。趙專員緊緊地握住焦裕祿的手。焦裕祿艱難地喘著粗氣,聲音顫抖地說:“把我運回蘭考……埋在沙丘上……活著我沒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著你們把沙丘治好……”窗外一陣雷電襲來,白亮的閃電霎時間擊破黑暗,焦裕祿緩緩閉上了雙眼。
1964年5月14日淩晨,焦裕祿在鄭州醫院病逝,終年四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