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金錢至上的大家族,那些毫無親情可言的家人……
“在祖父的幫助下,我逃了出來。否則我一定會因為他們相互的利益而被迫嫁給他,一個腦滿腸肥的有錢老頭。”
他一語不發,隻輕撫我的長發。
“祖父去了,天地間隻剩一片昏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在乎我,也會令我在乎的人了。生無可戀,死又何懼?”
“相信我,現在有了。我會疼你、寵你一輩子的!”
是的,我相信他,也願意相信他。隻是,這樣的一輩子能有多長?哎呀!不管了。我要好好地珍惜與他相處的每一刻,開心一天多賺到一天!
想開了,我便放鬆了心情,與他玩鬧起來。鬧惱了,就一巴掌攻向他的“要害”。
“佩服佩服,宴大小姐的這招降龍十八掌果然功力深厚,幸虧本人內功深厚,始得以化解。”
“哼,就憑你的那一點功力,還敢與本姑娘鬥。怕是早已經內傷了吧?不信,你提提丹田之氣試試。”
“哇!果真了得!請問女俠師從何處?”
“師尊名號,本人不敢提及,怕辱沒了他老人家。”
“你不說我也知道。女俠的師尊也應該是個大俠吧,叫海洋大對‘蝦’準沒錯。”
如此咬文嚼字了一番,我們都受不了了,笑著抱成了一團。
朝陽下,他英氣的臉龐,閃爍著年輕人特有的光彩。然而,他的唇,他棱角分明的嘴唇,卻帶著蒼白的病色。
看著這樣的他,我忽然好怕失去。所以,我吻住了他,踮起了腳尖狠狠的吻住了他。我要他的唇,染上紅潤的色澤。
也許是因為我的舉動太過於突然,沒有任何征兆的,他被我嚇到了,任我任性的唇齒肆意。我允許自己一時的放縱,也絕不會後悔。但是,如果他沒有相同的熱情回應,我是會惱羞成怒的。
幸好,他不是木頭做的。他漸漸的有了反應,並且迅速的化被動為主動。他的吻急切而笨拙。暖了的,是我們一同快速跳動的心。
我肯定我們此刻的體內都有股東西在騷動流竄,與其說是情欲,不如說是感情的一種升華,我相信這種騷動是聖潔而美好的。而且,我願意將自己交付給眼前的這個男人。
於是,我說:“要了我吧!”
他喘息著,說,堅決地說:
“不,等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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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這樣的我和他,可有未來可言?
靜靜的擁著他,我把淚水偷偷的擦在他寬大的病號服上。許久以後,我迎著陽光,笑著對他說:
“好,我等你娶我!”
他也笑了,很燦爛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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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了,老天爺也是有嫉妒心的。他看不慣我們的太過幸福。於是,收走了勾展的肉身。
那一天,不是星期五。而是一個異常晴朗的星期六的早晨。我甚至連他的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
當我得到消息衝到他的病房時,他的身體已經被快速運往了手術室。不是為了搶救,而是為了……捐獻遺體!這時,我才知道他曾簽署了一份捐獻角膜的誌願書。
我的眼淚一滴也掉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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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走後最初的幾個夜晚,我總愛抱著棉被,蜷縮在床角,任沒有底線的思念時而如煙火在夜空燦爛,時而如毒蛇把我纏繞。這狂舞著的思念,極快的盛開又極快的枯萎,留給我一片巨大的寂靜的傷口。這傷口,黑洞洞的看著我,血,卻不會流下來。
我一遍一遍地默念著他的名字,細細體味著我的舌尖微微的蠕動。而後,將他的名字和著唾液咽下。於是,“勾展”二字,經過我的上消化係統到胃,而後消化吸收,慢慢的滲透我的骨血。
於是,這個男人永遠的和我結成了一體。我愛他,如同自己的骨髓、血液、所有的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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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展走後的第四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他寫給我的信。寄信的日期是他走前的一天,那個星期五。
我控製不了自己手指的靈活度,顫抖著打開了它。
信紙是最普通的那一種,簡單幹淨而自然。勾展大氣的字,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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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而我要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別傷心,帶著真心的笑容,好好地活著,好嗎?
最近,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了。而真正讓我懷疑我的真實病情的,是你的眼淚。那日,在醫院的頂層,我的病號服上,宴為我偷偷流下的珍珠般的眼淚。你迎著陽光的潮濕的眼睛,像是沾了露水的鮮花。這淚水濕了我的衣服,更刺上了我的心。
對不起,宴,我不是一個好男人,竟然讓我心愛的女人流下了眼淚。曾經,我那麼鄭重的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呀,我,竟然親自違背了!所以宴,我要說的第二句話是:別再哭泣好嗎?因為,你的眼淚,剜上了我的心頭,比刀子還要管用。因為,我對自己發過誓,再也不讓你落淚!
曾經想過的,要給你的幸福,我無力做到了。宴,請你相信這個失約的笨蛋,他是真的好愛你,也是真的留不下自己。
當我偷偷的翻看了我的病曆,我被嚇傻了!這個世界太過於美好,有太多的人和事讓我割舍不下。我是個孤兒,是黨和人民養大了我,是部隊培養了我,而我卻還來不及做哪怕一丁點的回報。親愛的祖國、親愛的部隊、親愛的朋友,請原諒我吧!因為,我最終最不舍的,是宴,是一位叫宴的我愛的姑娘。我承諾要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卻無法做到。這將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知道嗎?宴,我感覺到病魔已經對我失去了耐心,可是,不論如何,我都會撐到明天的。因為,今天是星期五,我知道你對這個日子的恐懼,而我希望你從此不會再有恐懼,每天都露出如最鮮活的花兒般的笑容。
我一向認為自己對死亡看得極淡,唯物主義者嘛。死亡就像重回母親安全的子宮。可是,當我真正麵對它時,卻發現它有一張那麼猙獰的麵孔。我,好怕好怕!怕再也見不到陽光藍天白雲祖國戰友朋友,最怕的,卻是再也見不到你,再也見不到你真心的笑容,再也沒有人能夠讓你打開心門,再也不能逗你開心!再也不能中你的“降龍十八掌”,再也不能扮演失態小醜,再也……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太多太多,我有太多的割舍不下,所以宴,你要好好活著,活夠我的那一份!好嗎?
記得嗎?宴,我們最初爭執過的好人與壞人的問題。我打聽過了角膜是不會被癌細胞侵蝕的,我要捐獻出我的角膜。我要向你證明人性的本善。
宴,活出自我來吧!相信這個世界,相信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的!當然,我的這一舉動最主要的目的是,要為你留下一雙溫柔的眼眸。相信我,無論你身在何方,這個世界上都會有一雙溫柔的眼眸,關心著你的喜怒哀樂!
彭德懷同誌曾說過:死以後,把我的骨灰送家鄉,把它埋了,上頭種一棵蘋果樹,讓我最後報答家鄉的土地,報答父老鄉親。
我的骨灰上,也種上棵樹吧!讓它代替我,守護著你的健康平安。
愛不僅僅是一個字那麼簡單,更多的是責任感。宴,我愛你就有責任讓你快樂。可是我是個笨蛋,無法負我應負的責任。原諒我,宴,答應我,要快樂哦!這是我在這個塵世最後的一個心願!愛你的勾展
於一個幸福的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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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完信後,對他說:“好的,我會做一個快樂的人,但,請允許我今生最後一次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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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是個樂觀主義者。快樂,心情晴朗,時刻帶著真心的笑容,我工作的地方還是那所駐軍醫院。而我是其中一名真正合格的合同製護士。全心全意為官兵服務。
我打算學習南丁格爾的一切精神,包括終身不嫁。我要把自己的終身毫無保留地奉獻給這些生了病的,最可愛的人們,給他們嫂子般的愛的護理。
至於夜晚——
“宴”
他在叫我,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邊。
我知道,他已經和我融為一體。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直到,生命的終結——
我和他相視而笑——真好,死亡也分隔不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