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一 滄海明月心(1 / 2)

“滄海明月心,折落薔薇雨。畫上眉如黛,天涯隔幾許。如若待春風,應是有明日。花落人未知,心心說期許。……”

哪裏的歌聲,誰在唱歌?我在恍惚幽怨的歌聲中醒來,隻身站在一條幽深的小徑上,兩旁薔薇花開滿花架,晨露粘在衣服上,留下馥鬱花香。穿過花架的空隙,能看見一個小小的涼棚,涼棚下坐著一個穿水藍色長裙的女子,正在側頭作畫,畫紙上是繁盛的薔薇花。

“薔薇,喝點粥啊?”旁邊俊逸的男子說道,手裏捧著一個青花瓷碗,騰騰地冒著熱氣。

女子皺了皺眉,沒說話。男子繞到她跟前說道:“乖,喝點粥啊,要不然寶寶會餓肚子,寶寶餓肚子媽媽會生氣,媽媽生氣爸爸就要……”

女子終是沒忍住,笑著扔下畫筆就要去接碗,男子卻端著碗閃開了,“燙……燙……”女子一時不知所措,怕男子是被燙著了,挪了畫板讓他把碗趕緊放下,誰知男子狡猾地一笑,“讓我喂你……”

我看著他們恩愛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聽見我的笑聲,好奇地轉過頭來看我,但是他們轉過來的一瞬間,黑霧突然湧上來,將一切都湮沒了,唯獨歌聲越來越清晰,入耳如哀樂,衝擊著悲哀的心。黑暗中一朵微弱的燭光在遠處亮起,我聽到一個聲音對我說:“時間到了,快快回來!”

我還沒想起這是誰的聲音,身體就不由自主地朝那朵溫暖的燭光走去,走到那燭光的跟前,腳下一滑,人就摔倒了,摔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上麵,我突然想起一些東西,想到了曾經也這樣砸到什麼人,差點被我砸死……我立馬坐起來,伸手摸了摸身下,是床?

我抬頭看了看四周,昏暗的光線裏,天花板、牆壁、地板上貼滿了符紙,還畫著各式各樣的符咒,白蠟燭沿著床點了一圈,燭光搖曳,在牆上映出幾個人影。顏海、卜靈、顏雨、顏風坐在四個方位,閉眼念著什麼咒語,手在胸前做著還魂咒的手勢。

他們還沒發現我醒來,燭光在他們閉著眼的臉上不住的跳動,像燃燒的金光。我靜靜看著這一幕,懷著已死之人重回世間的莫名感動。但是一個人影的出現打破了這片寧靜,馬麵使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陣法前,手裏抱著一個木箱,氣喘籲籲地說道:“這還魂咒真要命,我追得腿都跑斷了!”

他們四個緩緩睜開眼,看到坐起來的我,臉上漾出一團微笑,像壓抑了許久,都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卻隻看著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顏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著牆去開門,司馬柏正等在門口,見門開了,迫不及待地衝進來,看到我才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躊躇了兩步又返回去倒了幾杯水拿進來。

我想起來了,還魂儀式需要三天三夜,中間不能間斷也不能被打擾,因為冥界到人間的路被迷霧包裹,如果中斷,亡魂就會迷失在陰陽交界處,遇上難以預料的危險。這麼說來,顏海他們四個已經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怪不得現在個個嘴唇皴裂,搖搖欲墜。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召回,在百裏木那裏看無滄海留下的記事本時,突然就失去了意識。我試著下床,但是身體如灌了鉛一樣沉重,胳膊上還吊著輸液管,卻抬不起手來拔針。

有人上前扶我躺下,我耳畔卻驀然響起“滄海明月心,折落薔薇雨”,濯心刺入她胸膛的畫麵又出現在眼前,酸澀衝上眼睛,我啞著嗓子問馬麵使:“被靈魔吞噬的亡魂,還有救嗎?”馬麵使聽到,愣了一下,又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又說道:“如果沒被融合可能還有救,但是,二十多年了,已經沒有可能了……”我失望地閉上眼睛,“天涯隔幾許”,一別就是永遠。

再醒來的時候,睜眼看到一片明亮的陽光,潔白的天花板,潔白的被子還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這個場景何其熟悉,那時候我也是這麼醒過來的,顏海靠著牆打盹,司馬柏拎著飯盒晃晃悠悠地走進來還教訓了我一頓,結果我就這麼被拉進了一個危機重重的世界,但是我是心甘情願的不是嗎?

醫生查完床就出去了,臨了囑咐我這幾天注意休息,多吃易消化的東西。顏海和司馬柏推門進來,走到我床邊默默坐下,似乎是在考慮要說什麼。

我撐著軟綿綿的身體坐了起來,顏海在我背後塞了兩個枕頭,我啞著嗓子說了聲謝謝,就感覺顏海手抖了一下。估計馬麵使已經把我們看到的都告訴他們了,麵對我這樣該死卻不去死的人,不知道他們做何感想,我在心裏悲哀的想了一下,如果哪天誰跟我說:“為什麼要救你回來?你早就該死了!”我會怎麼辦?想了想又覺得無所謂,我這人有的時候臉皮薄不禁說,有的時候臉皮又厚到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