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紛飛,董賢跑過來接住了我倒下的身體,怒目圓睜吼道:“老爺子,您做什麼?”我第一次看到董賢著急,想必我的狀況很不好。施老大並沒有看他,取出黑葫蘆就將我收了進去。我隻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引力,瞬間就墜入了一片濃如墨的黑暗之中,就算我的鬼眼也看不透這片黑暗。
“小嘉,你本就是已死之人,早該回歸冥界,我這麼做也是鬼師的職責。”施老大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我被束縛在石柱上,掙紮了幾次,最終放棄了。我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就被判定為死人,但是不管我怎麼喊,外麵的人都不會聽到我的聲音,反而我能聽到董賢跟施老大的爭吵。
“你到底對小嘉做了什麼?”
“這是死咒的指示,他對靈魔的威脅太大,我必須這麼做。”施老大平靜地留下這番話就轉身離開了,我也被帶離了這裏。
我對靈魔的威脅太大?無族的祖先預言生門在死,難道這個“死”說的是我嗎?我真的已經是已死之人嗎?如果真是這樣,我憑什麼就能解決這場災難?法術我不及顏海,法器不及司馬柏,心思不及顏雨,我身上唯一的優勢就是純陽體的血脈,而現在我也已經失去了。
“平安街”,我腦子裏突然冒出這三個字,“去平安街找百裏木”,師父是這麼說的,但是我現在別說去平安街了,就算出去都是個問題,施老大必然不會把我交給地府,那我豈不是要終生困在這裏?這比困在輪回盤還要痛苦。
玉扳指還在我手上,這東西本就是神物,跟我到這裏來也不稀奇,可是我不知道怎麼用它來聯係白尊黑尊,就算聯係上了,他倆本就不管輪回盤之外的事情,也不會幫上什麼忙,現在就隻能寄希望於董賢了,希望他能通知司馬柏,希望司馬柏能想辦法救我出去。
可是,想到這裏我又泄氣了,為什麼每次我都是希望別人來救我呢?正在這時,董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無論如何,我的決定不會變,我會跟著您!”董賢要跟著施老大?我的心一涼,董賢不是司馬柏的得力助手嗎?如果連他也背叛了司馬柏……
我心裏一團混亂,我知道在災難麵前,人趨利避害是本能,為自己爭取利益也是本能,但是我多麼希望人不要有這種本能,若是本能地逃離危險,這樣的人和草履蟲有什麼區別?可是我又怎麼能去要求別人,這是涉及生存與死亡的問題,這時候什麼道義情誼都不堪一擊。
不知道在黑暗中度過多久,再見到光線的時候,我已經筋疲力竭了,原來在陰陽石旁邊,鬼也是會累的。
“沒想到小嘉你還挺厲害,我以為等我找到你,你早就化成飛灰了。”我無精打采地低著頭,視線裏一雙黑布鞋、淺灰長袍,微微抬頭,就看見馬麵使細長的眼睛笑眯眯地看著我。
“你是來救我的還是來收我的?”我心裏一陣酸疼,特麼的,從鬼師淪落到一介亡魂,真是飛流直下三千尺,命運也太玩弄人了吧!
馬麵使在我身上點了幾處穴位,我才慢慢恢複了些力氣。“我是受司馬柏所托來找你的,救你說不上,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我心想,馬麵使這是說的什麼話,似乎很深奧的樣子,卻不經推敲,如果別人救不了我,我這會兒不應該還是呆在陰陽石旁邊,慢慢等死嗎?馬麵使折扇一揮,一門牌坊就出現在眼前,我一抬頭,就看見兩個血紅的大字:冥界。
“真是塵歸塵、土歸土,化成亡魂歸冥府。”我喃喃自語道,馬麵使挑眉看了我一眼,說道:“已死之人不歸冥界自有原因,難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嗎?”我定定地看著馬麵使,那副表情明顯表示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卻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我頭有點疼,各種思緒在我腦袋裏擰來擰去擰成了麻花,連帶著神經也擰到一塊去了,“我倒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挑明我的身份。”
“跟我來吧,一會兒再跟你解釋。”馬麵使轉身走入了繚繞的濃霧之中,我也跟了上去。走進牌坊,身後的空間就消失了,眼前出現一條寬闊的石板路延伸進迷霧中,路兩旁是枯黃的野草,在流竄的白色水汽中顯得很淒涼。
“你應該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隻不過缺少一個實實在在的證據,我現在帶你去地府看看你的記錄。”馬麵使悠悠然地走在前麵,長袍掃過,卷起一個個白色的漩渦,我低頭看路,想了一會,說道:“能不能先帶我去平安街?”
馬麵使愣了一下,又轉了一個身,旁邊立刻蔓延出一條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