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道:“哦,沒錯,他的確沒有告訴我實話。可是,你究竟知不知道這生情蠱的作用?”
裴覽搖頭表示不知道。
“生情蠱的作用就是讓你平白無故地愛上一個人。你中的是子蠱,母蠱在我身上。我從青城山跌落後,不知為什麼體內的母蠱忽然消失不見,就連為桑沐雲解蠱的蠱師千夜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裴覽的眉心乍起漣漪,麵色終於變了,“你的意思是,平白無故的愛一個人?”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所以,你對我的愛並不是出於本意。從前我對你一見鍾情,也是同樣道理。你我之間的那段過往,不過是母蠱與子蠱的羈絆罷了。”
心裏有些歉疚,我勉強笑道:“裴覽,如今你身為帝王,天下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大可以請天下最好的蠱師來為你解蠱,待蠱毒解除之後,你便會忘記你曾經是如何愛我,過往種種皆是浮生一場夢。”
啪的一響,裴覽手中玉梅簪跌落在地,滴溜溜地打了個滾。溫暖的燭火映照他的側臉,宛若落地的白玉,泫然欲碎。
夜色深沉,明月別枝驚鵲,幾片樹葉翩然飄落。
我好像做了個夢,夢中火光漫天,烈火瘋狂地肆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尖叫聲、呼喊聲、求饒聲並著血肉撕裂聲在耳畔回蕩不息。
一雙沾滿血汙的手將我從灶底拖拉出來,男人滿身傷痕,襤褸的衣衫已被鮮血浸染。他倉皇四顧,迅速挖出玉梅簪交到我手上,壓低聲音叮囑道:“那些人很快就會回來的,時間不多了,你仔細聽著我的話。我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也不叫玉小梅,你姓梅,名知雪,你的祖父乃是一代名相梅賢。梅大人含冤而死,臨終前命人將你托付與我。”
“這支玉梅簪是先帝遞給梅家的珍寶,你好生將它收著。待到了京城,九王爺自然會派人搭救你。千萬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玉梅簪絕不能落在他人手裏。你是名臣之後,隻有舀著玉梅簪,你才能為你的家人平反。”
我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卻又忍不住心中的悲愴哀慟,隻得死死咬著嘴唇,將淚水逼退,艱難地點頭,道:“我記住了,我都記住了!爹,我帶你一起走,我們一起去京城……”
“不,來不及了。你聽我說,名冊就在……”
“在那邊!”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暴喝,一群手執兵刃的黑衣人迅速向這邊過來。
男人大驚失色,推搡我道:“小梅,快走!”
我趔趄著向前跑了幾步,再轉身,黑衣人已如鬼魅般逼近眼前,獰笑道:“臭丫頭!你若再不交出名冊,我便屠光全村人,我倒要看看你於心何忍!”
男人撲上去阻攔他們,聽得一聲撕心裂肺地喊聲,他的身上不知又多了幾處傷痕。
“你不要管我,快走,快走!”
而後,夢境紛紜變換。恍惚中,身後總有黑衣人不停地追趕我,逼迫我交出玉梅簪和名冊。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得筋疲力盡仍不敢有絲毫鬆懈。最終,我累得癱倒在街角。
凜冽的西風吹來漫天大雪,我使勁蜷縮著身子躲避嚴寒的侵襲。
“臭乞丐,滾開!”不知誰踢了我一腳。一陣鈍痛自腰間彌漫開來,我沉沉地跌落在雪地裏,手裏卻仍死死攥著玉梅簪。
刺骨的冰雪使手腳漸漸麻木,直至完全失去知覺。我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腦袋昏昏沉沉。我好累,我不再逃了,我想睡。
將將我欲閉上眼,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赫然出現在眼前。
“小梅,你還好嗎?”
我勉力抬起頭,忽的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那眼眸深亮灼灼,靈氣逼人,若有星鬥溶於其間。麵前的少年著一襲雍容華貴的裘衣,玉冠束發。劍眉斜飛入鬢,狹長的鳳目若含三分笑意。
我動了動唇,嗓音沙啞渀若枯木。“你、你……怎麼認得我?”
他將我抱進馬車中,輕柔地放在鋪有獸皮的臥榻上。馬車中燃著暖爐,煙斜霧橫香氣嫋嫋,與外麵的冰天雪地全然是兩個世界。
少年蘀我蓋上絨毯,複遞來一盅熱湯,笑若三月春風,道:“來,喝了這個暖暖身子。我叫裴昀,從今往後,有我所在之地,便是你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