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那盞蓮花暖燈!
雖然我不知道玉梅簪中的鑰匙究竟鎖著什麼秘密,但我知道,如今滿朝上下想到得到它的人不在少數。我將嵌有鑰匙的半截玉梅簪裝在錦囊裏交給他,意在告訴他,全天下我隻信賴他一人。
我願以身世和肩負做賭注,賭他不離不棄。
現在,他以蓮花暖燈回贈我,燈即為等,他要我等他。
我握著那盞暖燈,鼻中不禁氤氳起酸澀的氣息,不知是欣慰還是感動。溫暖的熱度從琉璃蓮瓣上緩緩傳來,仿若從前希音執起我的溫柔摩挲,將掌心的溫暖傳遞給我,柔聲細語地喚我小梅。
這燈,不僅溫暖了我的手,也溫暖了我的心。
午後,裴覽照例來玉芙殿報到。今日他的臉色尤為不佳,仿佛有困擾難解的煩心事,一雙劍眉微蹙著,難掩眉宇間的倦容。
我閑來無事正好衝了熱茶,便替他斟上一盅,道:“西湖雲棲龍井,請皇上嚐嚐。”
裴覽接過茶盅放於鼻下輕輕一嗅,複小嘬一口,唇畔浮起一抹柔若春風的笑意,道:“梅兒,好久沒有喝到你親手衝泡的茶了。你走了以後,我曾喝過許多種茶,可怎麼都覺得味道不對。香味不如你的清醇,口感不如你的甘潤,餘味不如你的悠長。”
“一樣的茶葉,一樣的水溫,一樣的衝法,怎麼會有不同的味道?”我繼續手上的活計,正色道:“你這是心理作用。”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放下茶盅抬眸望我,歎道:“大概也隻有到你這兒,我才能暫時卸□上的擔子。”
我說:“皇上,有舍才有得。聽聞您近來龍體欠安,處理國事固然重要,可也要注意休息。”他既坐上那個位置,此生便要與社稷同生死、與江山共沉浮,得到的同時必然也將失去。
他默了默,黯然道:“梅兒,若是你還能像從前那樣喚我‘裴郎’該多好,我甚至寧願你直呼我的名字,也不願你生分地喊我皇上。在你麵前,我不是皇上,不是朕。”
我的手微微一頓,道:“今日不同往日了。”
“是啊,今時不同往日了……”他苦笑著歎息,麵上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神色。微頓,問道:“昨日送來的冊典看了嗎?”
“還沒有。”我誠實道:“我不想接受冊封。”
“不可以。”裴覽眉宇稍凝,淡然的語氣中透出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已命欽天監擇黃道吉日行冊封大禮,聖旨也正在起草中,旁的事我可以依你,這件事卻不行。”
我簡直要哭了,“我不過是個低賤卑微的歌妓,什麼賢良淑德、什麼懿範性成,完全跟我沾不上邊啊!倘若你將我冊為貴妃,那文武百官怎麼看,天下百姓怎麼看,鄰邦燕國又會怎麼看?皇上,你一世英名不能毀在我手上啊!”
裴覽驀然一怔,旋即抿唇笑道:“沒關係,反正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回做了。”
我噎了噎,又道:“可如今你身為天子,若想成為千秋留名、萬古垂青的賢君明主,這種事萬萬不能再做了。”
忽然,他稍擰眉尖,麵上的神色變了便。不過一瞬的功夫便又舒展開來,似有什麼不快的情緒被他強行壓下。
他衣袖掩口輕咳了幾聲,反問:“誰說我想千秋留名、萬古垂青了?”
“難道你不想嗎?”
皇後說他素來極重名譽,若我不是有著某種利用價值的“梅家餘孽”,他又怎會舍棄多年苦心經營的聲望,並且冒著被廢的風險將我迎娶進門呢?
而裴覽顯然沒有正確理解我的意思,隻是搖頭道:“我不想,梅兒,我知道你還忘不了九叔,我願意等你,願意給你時間。我不信你就這麼把我忘了,我不信你對我半分情意都沒有了,我不信!”他緊握住我的手,星眸錯也不錯地將我我著,“你還是關心我、在乎我的,對嗎?”
我掙了掙,奈何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根本不給我半分逃離的機會。我笑道:“你是皇上,身係天下萬民的福祉,難道我不該關心你嗎?”
“我不要聽這樣的話!”
裴覽眼中的怒意陡然暴漲,將我的身體狠狠帶入懷中,健碩的雙臂如鐵箍般環住我,迫得我幾欲窒息。我下意識抬手推搡他,他猛然將我那隻不安分的手反剪在身後。我痛得齜牙咧嘴直抽冷氣。
下一刻,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鈍痛之感自後背傳來,如潮水般迅速席卷全身。他幾近粗暴地將我丟在床上,欺身壓上來,灼亮如火的視線緊緊逼視我,氣息粗重而急促。
我表麵很淡定,內心很忐忑,全然沒想明白方才究竟是哪句話說錯將他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