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3 / 3)

於彬與守殿的書官吩咐過後,便守在殿外等我。將將踏入大門,一股清淡宜人的油墨香撲鼻而來。室內光線昏暗,燭火搖曳,依稀可見空中微塵翻飛。殿內樓道的木板踩下去“吱嘎”作響,仿佛蒼涼的記憶由沉睡中醒來,讓人恍惚間不知今夕何夕。

守殿書官名叫崔思淼,慈眉善目鶴發蒼蒼,瞧模樣已過古稀之年。他替我斟上一杯熱茶,恭敬道:“娘娘,您要看什麼書直接告訴奴才,下官替您取來。”

“崔大人,您不用忙,我隨意看看,需要什麼書自己找便是。”我四處轉了轉,狀似閑聊與他道:“您在經綸殿多久了?”

他慈祥地笑道:“回娘娘,已有十七年了。”

十七年……先帝在位十六年,世宗在位十八年,如此往前推算,他果真是世宗朝的老臣,想來他必然對梅家之事有所耳聞。

我隨意挑了幾冊話本,轉身時不慎碰落了一冊書籍。我撿起一看,竟是曆代皇宮修繕記錄,其中包括詳細的皇宮的總體結構與建築分布圖。

我隱隱感到或許此圖有朝一日將有用武之地,便用心將它記下了。

未免引起懷疑,我迅速將修繕記錄放回原位,有意無意地朝存放史書的書架那邊踱過去。因許久不曾有人翻閱,不少書冊上既然積了厚厚的灰塵。我小心翼翼地取下幾本世宗朝的史籍快速翻閱了一通,無一例外沒有找到有關梅賢的任何記載。

身為帝王自然想要使自己的功名流傳後世,受萬民景仰,是以正史記載皆以歌功頌德為主,鮮有提及諸如吏治**、地動洪旱之類的天災**,唯有仁德十七年的漕銀虧空案略有幾筆帶過。

“初,淮民饑荒,漕運總督謂漕輦稀缺,糧供不及。帝命查之,乃漕銀未達。越明年,審訊涉案官員廿九,主使畏罪自盡,此案遂結。”

照此來看,當時的涉案官員多達二十九人,應當是一樁震驚朝野的大案,卻連主謀的姓名都沒有詳細記載,真真是蹊蹺得緊。

我繼續翻查許久,終於在一本名叫《翰林官錄》的官誌上找到了梅賢的名字。世宗承世祖之位,這梅賢便是世祖朝的狀元,十七歲時入翰林院崇文殿,任秘閣校理之職。這秘閣校理雖在文官之末且沒有實權,卻能上達天聽,是無數人削尖了腦袋要爭搶的好差事。梅賢能任此職,想來是深受世祖信任與器重。

“想不到娘娘也對前朝舊事感興趣。”那廂崔思淼不知何時走到我身旁,目光掃過我手中的書冊,似歎息道:“這些史冊許久都不曾有人問津了……”

我心下微微一驚,麵上卻淡定地笑道:“隨手翻翻而已,書中所載千篇一律,大都是頌揚皇帝如何勤政愛民,如何親賢臣遠小人,委實有些無趣。”

他那雙略顯渾濁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波動,捋著花白的胡須,道:“史官食朝廷俸祿,自然要為皇上說話。即便史官有心,也未必能寫出是非黑白。有時黑非黑,白非白,所謂成王敗寇,是黑是白不過是勝者的一句話罷了。”

我在他這番話中品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來,不由暗自打量他,道:“崔大人言之有理。您在來經綸殿之前,曾於何處供職?”

他笑道:“都是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不肯說?通常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其一,他因犯錯而被貶來此思過,思著思著世宗就駕崩了,先帝登基後,一不小心將他遺忘了。一思就是十七年。其二,他得罪了某位不可說的權貴,於是生生斷送了仕途。

我將需要的史冊與官誌取下來同話本放在一起,試探道:“崔大人入朝多年,見慣了朝堂中的波詭雲譎風浪起伏,不知您可曾聽過這個名字?”

“娘娘所指是?”

“梅賢。”

崔思淼麵色一變,瘦若枯骨的肩頭顫抖不已,很快便又恢複平靜。“娘娘為何有此一問?”

我說:“聽聞梅賢乃是堪比管仲蕭何的千古一相,輔佐了世祖世宗兩位皇帝。可方才翻閱史冊時,卻並沒有看見關於他的記載,心中遂有此疑惑。”

他垂眸,用不著一絲慌亂的聲音說:“沒有,下官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臨走之前,他忽然將我叫住,從桌案上取下一本書遞給我,意味深長道:“娘娘若是想看史,不妨看看這本手記吧,或許上麵會有您要的答案。”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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