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回來了,滿朝文武官員,後宮上至太後貴妃下至答應常在,都齊集午門相迎。隻是,遠遠地——模糊地——見到了。總想著,晚上應是能再見的,卻不曾想到,他翻的是別人的牌,看的是別人的英容,聽的是別人的笑語。嗬,怎能不怨?又怎能怨?——更不會去怨!
“小主!”身後敏卿急急地低喚,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原來自己已經愣愣地看著他多時了,他卻也不怪,隻是靜靜地讓我瞧,同樣靜靜地瞧著我,臉上掛著抹似笑非笑。
“臣妾參見皇上,萬歲爺金安!”我微笑著,盈盈地一福身,請安道。
他上前扶起了我,卻沒有放開手,低頭仔細端詳著我的眉眼,說道:“讓朕看看,多日不見了,朕的貴人可安好。”
我兩眼彎彎地笑,說道:“臣妾自然安好,倒是萬歲爺,看著比走的時候瘦了些。”他聽著,笑意更深了些,卻不答,拉著我坐下。這時,敏卿又新奉上茶,我起身兩手接過,轉身遞給了康熙。
他接過喝了一口,同我剛才是一樣的反應,有些意外地一揚眉,抬眼看向我。我輕笑一聲,說道:“萬歲爺可是覺得好?這便是臣妾念叨著要多喝的好茶呢!”
“嗯。入口清新爽快,齒貝留香,久久不去,果然是好茶。”他笑著說道。
我一聽,心下歡喜,說道:“這是用特製的梅花泡製的,萬歲爺要是喜歡,回頭臣妾讓人給您送去一些。”
“豈需如此麻煩,朕若想喝了,來你這兒不是更好?”他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我當下便低下頭,無比地羞澀。這才注意到他竟還身著朝服,看來是剛下了朝,嘴上卻依然問道:“萬歲爺這是打哪兒來呀,此刻正是繁忙之時,怎麼就來了這兒了?”
“嗯?聽你的話音,竟是不樂意朕來此麼?”他問道,聲音中透著一縷慵懶——怎生的從前沒有覺得呢。大概他見我一副嬌羞氣急的樣子,便笑了開來,說道:“朕剛下了朝,趕著想要見你呢,於是放下這落下一個多月的公務,來尋你了。”嗬,也沒見有多趕呢。
我瞪大了眼睛,略略驚異地說道:“臣妾惶恐,隻是這公務重要,萬歲爺還是要注意著身體呢!”真就以為自己是鐵人了,到時候累趴下了又該興師動眾的。
又這樣與他笑談了幾句,他突然安靜了下來,屋內有著一瞬的靜謐,他深邃的眼睛隻是凝視著——或許沒有那麼深情,嗬,誰知道呢。
“朕聽說,前些日子你受驚了?”哦?聽誰說的,抑或是你布局在宮中的暗哨密報呢?
我低下頭,苦苦一笑,輕聲說道:“隻是一些小事,早就過去了,還勞萬歲爺您惦記。”
隱約地聽到一絲歎息聲,他沉吟地說道:“朕知道的,你是受委屈了。”
我眼眶一紅,抬頭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了頭,說道:“臣妾不委屈。”他的手緩過我的肩頭,把我順勢帶入他的懷中,說道:“你是受委屈了,朕會補償你的,朕會的。”
他又待了片刻,便起身離去了,實在有太多的事等著他去處理呢。我福身恭送他,看著他一路走遠,我緩緩地站起身,轉身走回了自己宮苑。
方才的話,幾句是真,方才的淚,多少是假,誰又真的知道呢?真到盡時便成了假,假到濃時也成了真,這些事,何時又有個準頭?補償?怎樣的補償算是補償呢?我搖搖頭,淺淺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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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入三月,太後萬壽節,朝皇太後宮,免廷臣朝賀,頒恩詔、蠲額賦、察孝義、恤貧窮、舉遺逸,頒賜親王、郡王以下文武百官有差。
還有——
“貴人佟佳氏接旨!”
“奉皇太後慈諭,皇帝詔曰:貴人佟佳氏,昭勞有德,溫柔賢善,端莊大度,明是非,曉禮儀,與朕諸妃相處甚歡,於心深為愛惜,今即冊為嬪,賜號‘怡’,賜遷住所至永壽宮。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