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辭了一下,見我真心,說了幾句感謝話,也便收下了。我看著他把玉鐲收入懷中,心中還是不舍了一下。記得,這還是去年去四貝勒府的時候,四福晉套在我手上的,是個難得的羊脂白玉鐲。隻是,俗語說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羊,想到這一層,也便平心氣和了。
看天色實在不早了,我便讓他回了,自己也轉身走入宮門。我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從此他便對我死心塌地,忠心不二了。不過所謂拿人手軟,如此打點,總是好的。
回到自己宮苑的時候,婉珍已經回來,正有些擔心地站在暖閣門口等著我,看到我,才鬆了一口氣。我見了她,便問道:“話帶到了麼,娘娘怎麼說?”
“娘娘說,如此甚好,既已有打算,去做便是了。”婉珍遞上茶,回道。
我接過茶喝了一口,又遞回給她,點點頭算作回應。接著感到有些疲態,便說:“你下去罷。”她低低應了聲,便退下了。
我輕輕地拍了下臉,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準備卸妝。卻透過銅鏡直直地看到了發間那支翠綠的簪子,不由嚇了一大跳,先前發生的事一下都想起來了!急急地拔下簪子,又仿佛燙手一般的把它扔在桌上。
是的,我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眼花,方才在永壽宮時,我分明見到那鏡中的人在朝著我笑!爾後,我又是那般不受控製地呼喚皇帝,更是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淚!想到這一切,我心中壓下的不安感又升了起來。我忘不了剛才在永壽宮內堂時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那種感覺無比的真實!
想到這,不禁有些驚疑地轉目看向銅鏡,手微微有些顫抖地拂上臉龐。這樣的一張臉,不能說不是清麗絕美的。我,和大姑姑,真的有那麼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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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裏,白雪皚皚,兩個穿得圓滾滾的小人在雪地中玩耍。他微微揚起臉,意氣風發地對著我宣布:“表姐,我要立你做我的皇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咯咯地笑起來,一轉身,跑開了。那一年,玄燁九歲,我十一。
煙花三月,桃花朵朵,他執起我的手,滿眼滿臉的笑意,輕輕地喚道:“福慧!”我笑著不語,隻是靜靜得偎著他,依稀記得,下了一場桃花雨。那一年,玄燁十五歲,我十七。
明媚五月,槐花樹下,他靠坐著樹幹沉沉地睡去了。見他日日如此操心勞累於國事,我是心疼的。然而,他不僅是我的玄燁,更是大清朝的皇帝。這一年,玄燁二十二,我二十四。
傷慟六月,天地失色,我最最心愛的寶貝,我唯一的孩兒,來到這世上不足滿月,就這麼去了!他摟著我,任我在他懷著哭得傷天動地,隻是一遍遍地說:“福慧,一切都會好的,福慧!”那一年,他三十歲,我三十二。
炎炎七月,萬物枯槁,他緊緊地攥著我的手,堅定地說道:“福慧,我答應過你的,我要立你為後!”我看著他,淡淡地笑了。是嗬,我們約好的。那一年,玄燁三十六歲,我三十八。
“福慧,原來江南的春天這麼美,下次帶你去看桃花。”
“福慧,我告訴你!鼇拜必敗,我必勝!”
“福慧,下雪了,來,我們打雪仗!”
“福慧……”
我猛地睜開了眼,瞪著頭頂的幔帳,微微地喘著粗氣,腦中混沌一片。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可是這夢竟然如此真實,清晰,如同就在眼前。
我的心一陣痙攣,屋裏的燭火不知什麼時候依舊燃盡,滅了。
想要發泄心中的緊張似的,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靜靜地等待心情平複下來。爾後,安慰自己道,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然而,卻是再也睡不著了,隻要一閉上眼,方才夢中皇帝鮮活的臉便跳了出來。難道、難道這便是大姑姑與康熙之間的愛情麼?如此想著,一直到窗外天空微亮,才又朦朧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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