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猶長(2 / 3)

我霎時感到心被巨石壓了下來,無法喘過氣來,我一直挺著的背不由地曲了起來,仿佛如此才能減輕心上的疼痛。我一直知道,這是遲早的事,隻是我不知,原來會是來得這麼快,竟然毫無預告征兆!我牙齒緊咬住唇,摒了呼吸,等待那徹骨地酸疼退去。

“該是放開的時候了,把他忘了罷,你還有皇上。”貴妃軟下聲音,低低地勸我道。

我卻頓然清醒了,我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啊,我也知道這樣的情形不會隻有一次,我何必為此傷心呢?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我知足了,我知道他的心裏有我,那就足夠了。

想到這,我的心情一下平複了下來,說道:“皇上從來不屬於任何人。沐晨心意已決,娘娘就不必勸了。”

貴妃聽了這話,氣得直發抖,指著我說道:“好!有你這一句話,日後若是後悔了也不必來找我!”

說完,不再看我,一甩袖,怒衝衝地走了。

我一下癱軟在地上,愣愣地失了神,直到桑青走進屋中,收拾著地上的碎片,我才微微緩過神了來。

“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我如囈語般地發問道,半清醒地看著桑青。

桑青停了手中的動作,轉身朝我跪下,說道:“奴婢不敢,隻是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奴婢以為,小主這情雖真尤切,在這紫禁城卻要不得,”她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我一眼,“一入這紫禁城,所有前情皆如過往雲煙,既已過去,又何必執著不忘。奴婢十三歲入宮,到現在,看多了那些等待聖眷的主子,雖然寂寞,總還是有個盼頭希望的,可是如果沒了盼的心了,大都也如那春末的桃花,謝得也快了。”

我看著她,不禁有些感動,知道在這規矩森嚴可怖的地方,能對我說出這番話,已是很不易了。我歎了口氣,說道:“你說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的。”撐著地要站起,桑青見狀忙上前攙扶。

我走到窗前,伸手輕輕地推開窗,望著黑漆一片的院子,說道:“隻是,我不願做那等候眷戀的桃花,倒願是那無人賞憐的寒梅,孤芳自賞,卻也自得其樂。”

說完,獨獨然沉默了,不再說話。

半晌,才發現桑青依舊站在身後,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我心中微歎,抬手關上窗,說道:“你下去罷。”桑青於是應聲朝著門走去,我望著她,略一垂眼,又叫住她,她轉過身看著我。我抬起頭,說道:“跟著我,要讓你受苦了。”

她一愣,似乎變得有些激動,紅了眼眶,跪下說道:“伺候小主是求也求不來的福氣!”我鼻子也酸酸的,輕輕揮了揮手,她便起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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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於是過起了隱士一般的生活,深入簡出,仿佛倒是又回到了剛來到古代的時候,心情也是不好不壞的。傷心失落仿佛已經離我遠去,可是也近乎是一種得過且過的心態。

我列了個清單,讓桑青去托了十四交給阿瑪,要他叫招娣按清單把我要的東西打包,帶進宮來。現在,我也隻能托十四了,怕與十三接觸,我怕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阿瑪也托十四給我帶了封信,無非是讓我注意身體,自己照顧好自己雲雲。我看著,如同親眼見著他一樣,一個人關在屋子裏沉默了半天。這麼多日子以來,聽夠了姑姑的責備,沒日沒夜像隻刺蝟一樣武裝自己防備著別人,現在真真發現自己不過依舊是個小女兒,要父親的疼愛和安慰。

可是,這信最後的幾句話意思隱晦,我依稀看出他也是要我放寬了心,放手過去的意思。他是知道的,以前他也沒有阻止我與十三的交往,也許內心中他也不願我進來這罷,他如同栽培男子般待我,卻不料我還是要在這暗無天日的深宮中度過餘生了。

我要的那張十三的字帖沒有帶進來,估計是阿瑪阻止了,他自己寫了幾個帖子供我臨。還是他想得道地,這兒不比別處,還是要小心的,萬一讓人看到了是了不得的事情。隻是我依舊會不由自主的自己默寫那《出師表》,一如以前那般。

不論怎樣,也算重新開始練起字來了,我發現這真是打發辰光的好方法,每到這時,我也會遣開所有人,靜靜地,心無比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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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我正寫著字,遠遠地,隔壁院傳來一陣喧嘩,我被攪得有些心煩,幾個字都寫壞了。我抬起頭,朝外張望了一下,叫道:“桑青!”

進來的卻是婉珍,她躬身說道:“小主,桑青姑姑去膳房取糕點了。”我點點頭,又皺起眉,問道:“外邊怎麼回事,如此吵嚷?”她一聽,賠笑地回道:“回小主話,是新冊的答應搬來了,就住在隔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