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江南的水清澈的倒映著兩旁的垂柳,陽光如嬉戲的孩童跳躍在水麵,小童,兀自坐在河邊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此時已然晌午,叔父喚他在此等待,已是半日,可仍不見蹤跡。
咕嚕嚕,他下意識的去摸肚皮,清晨吃的那點黍米此時早已消化,他呆呆的看著水中的遊魚,想,若是能抓一條那該多好。隻是小手摸向腰間除了那把短劍就再無他物。
“你餓了嗎?”
身後傳來一個女童的聲音,回首望去不過五六歲光景。
“嗯。”
他點了點頭,而後又看向那微微泛起漣漪的水麵,這樣的情景似乎曾經也會擁有,隻是記憶中仿似仍有一個身影模糊的看不清樣貌,從前他也會站在身旁陪伴著自己。
“想娘親了?”
耳邊傳來那個人的聲音。
“渢兒不想。”
他堅定的說道,隻是每每於此,眼角總會掛著那種奢望卻模糊的淚珠。
“給你!”
一隻微微帶著點嬰兒肥的小手伸來,手心裏是一隻金黃色的鴨梨。
“不用。”
他倔強的移開了看向那隻梨子的雙眼,隻是肚皮卻出賣了他。
咕嚕嚕…
嗬嗬,身後傳來女孩的笑聲,他回頭望去,不自經的說道,
“你好漂亮。”
“謝謝。”她微微一笑,
“給你。”
說著她又將梨遞了過來,他隻得伸手接過,而後自覺的把身子往旁邊的楊柳處挪了挪。
她宛然一笑便就此坐了下去,粉色的衣裳,在陽光的映襯下,仿如春日裏的桃花。
“我,我似乎認識你!”
良久他不經意的說了一句,
“噢!?”
女童,隨意抓起腳邊的石子向遠處丟去,撲通,水花濺起不大的波紋,漣漪在幾圈淺痕後慢慢的退去,風輕輕地撫摸過腳邊的青草,細微處仿似能夠聽到耳旁沙沙的聲響。
時間就此停住,直到身後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為止。
“羽兒,叔父有事耽擱了。”
大漢,哈哈笑道,從懷裏掏出一塊烤肉丟了過來,他伸手抓住,那有別與常人的力量讓她不免將目光在他身上短暫的停留。
“你力氣好大。”
她起身撣落衣衫上的灰塵,而後向著來路走去。
“你要走了?”
他起身說道,
“嗯。”
腳步未停,她向遠處走去,漸漸的身影越來越小,
“你叫什麼名字…”
他大聲的喊道,聲音久久地重疊成幾個。
“虞姬。”
她回身大聲的喊道,陽光照射下,那燦爛的笑容成了那以後很多年,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模糊記憶。
粉衣漸漸地消失在了地平線上,身旁那個大漢奇怪的從始至終都沒有吱聲。
“走吧,叔父。”
他收回目光,七歲的身影偶然間讓他感覺到,曾經熟悉的畫麵。
大哥?他恍惚間說道,搖搖頭在身後喊道,今天叔父教你用劍。
“不學。”
他跳過一塊石頭說道,河水涓涓的流過水麵,一座臨時的木橋上,少年輕易的向前走去。
四月的吳中,江南的春燕低飛過水麵,雲層湧動,濕漉漉的空氣中桃花敗落的芬芳依舊如粘上空氣的粉末,細微但又明顯。
一個男童身後跟著一個約莫四十光景的大漢,在這不協調的場景裏,停留了下來。
春燕在空中滑翔遠去,雨滴不知幾時起在陽光躲進雲層的間隙,細細的飄落,像沙一般的雨,或許該喚作沙雨,淋在兩人的身上遠遠的看去仿佛彼此蓋上了一件薄薄的霧衣。朦朧但又真實。
“羽兒,你看這天下,你爺爺在時還算將就,雖說疾苦,但總有念想,可是如今,花草雖有良景,但家中卻無果腹之物。”
大漢說著,莫名的望著那快要荒蕪的農田。
男童,回首雙目中那種稚嫩早已不再。
“叔父,天下若破敗了,那羽兒長大了和你換了它便是!”
大漢聽聞哈哈大笑,你看教你習武可好?
他說道,男童聞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