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大殿上死水一般沉寂。
“皇上,該用膳了。喲,這趴著跪著的都幹嘛呢?”
朱棣聽清來人的聲音,暗暗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鬆緩下來,隻是還在恭恭敬敬地跪著。現在也隻有這個人可以救她了。
“老四,你是不是又惹你父皇生氣了,還不滾回家麵壁思過!”
“母後……”朱棣抬頭看著馬皇後,又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楚清婉,欲言又止,隻見馬皇後衝他點點頭,朱棣也就明白了。“兒臣告退。”
朱棣徐步從楚清婉的身旁走過,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珠釵,隻覺得有點硌腳,也沒有停留。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爆發,那麼聰明的她在萬聖節上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還知道如何溜須拍馬討好皇上,如今為何要惹怒父皇呢,似乎明知不可為而故意為之,想要求死嗎。年少的他因為他的父親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從小生活在皇宮內院,看著衣食無憂、生活優渥,但生活確實枯燥無味,爾虞我詐他也會,勾心鬥角他見的也不少,過早接觸的血腥場麵讓他的心變得冷漠,後宮什麼樣的女人他沒見過,但他猜不透這女人的心思,看不清她的麵貌,自己無法靠近她。
“王爺留步。”
“劉公公?”朱棣回身,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劉喜貴。
“不知公公有何事指教?”
“王爺抬舉奴才了。”劉喜貴笑笑,“不知王爺意欲何往?”
“回府麵壁思過。”
“王爺乃天之驕子,又是將來皇上器重依賴的藩王,父子之間若因為一個小小女子有了間隙,豈不傷了父子之間的感情。”
“多謝公公提點,小王銘感五內。”
“奴才還要伺候皇上,雖然皇上身旁有兩個機靈的,但聖意難測,就連老奴有時候也弄不清皇上的心思,隻能竭心盡力的伺候著。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公公慢走。”朱棣望著劉喜貴的背影,神情嚴肅。聖意難測,那父皇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馬皇後宮殿。
“忍著點,會有點疼。”
臉腫的老高,疼的根本開不了口,隻好點頭道謝。我仰著臉坐在桌邊,黃花梨圓木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是杏兒專門去太醫院要的。一開始馬皇後要請禦醫來,我跪在地上死活不肯,馬皇後隻當我從小嬌慣今日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羞於見人,便差杏兒給我討藥。可看著桌子上這些琳琅滿目的藥,我想杏兒是不是把太醫院隻外傷的藥全都搬了來。杏兒小心翼翼給我敷藥,嘴裏一邊安慰我一邊給我介紹這些藥的名字,總之都是些特效藥,保證立竿見影。看著溫柔體貼的杏兒讓我不禁想起了丁香,不知她有沒有聽我的話,這進宮才幾個時辰,我差點兩世為人。突然想到了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果然不假,皇帝說變臉就變臉。可一向沉穩深沉的人發起怒來更讓人不寒而栗。想到了朱棣的那巴掌,就覺得臉更疼了。
“你不要記恨老四,他這是為了救你。”
不知什麼時候馬皇後坐在了我的麵前,接過杏兒手裏的藥膏輕輕為我塗抹。這是我才知道自己失神,這封建帝製的時代,一介草民有勞皇後國母親自敷藥,這是多大的殊榮啊。“民女惶恐……”
“哎,不必多禮啦。快坐好,不然我塗不好。”馬皇後一隻手攙起我,笑道:“剛才的那種氣勢哪去了。皇上做了皇帝之後就再沒有人敢在他麵前那樣直言了,你掃了他的威風,怎能不怪皇上生氣。老四那巴掌其實是在救你,若還讓你暢所欲言,就是我怕也保不了你。”馬皇後想想也是暗暗佩服眼前這個小丫頭,就憑她這股子敢頂撞皇上衝勁,我也得想法設法讓她多活幾年。“你以後就住在我這裏吧。”
“謝皇後娘娘恩典。”
得幸於朱棣的那一巴掌,我住進了馬皇後的寢宮,從此過上了童話般幸福安逸的生活,隻是好景不長。
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一連數日都是這樣的天氣,讓人似乎忘記了這是什麼季節。超乎常人的本事也讓我有比別人更能體會痛苦地時刻,對於這個時代而言來自未來的我,知道他們的或喜或悲的命運結局,有一種別人命運主宰的感覺,但事實並非如此。不但我對自己知道的事要緘口不言,還要在這個世上承受比普通人受傷所承受遠超數倍的疼痛。一旦我要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所知道的事情的時候,一陣無名劇痛就會襲遍全身,就連平時擦傷蹭破點皮也會疼好幾日不能讓人安然。可見知道的太多並不好。
“清婉姑娘,皇後娘娘有請。”
杏兒的客氣和熱情常常讓我無所適從,有事推辭或者客套倒顯得自己做作。聽到杏兒叫我,便含笑起身跟在她的後麵。
“參見皇後娘娘。”
“快起來。來,到我這坐下。”
“謝皇後娘娘。”
“怎麼樣?臉不疼了吧?”
“多謝皇後娘娘關懷,有娘娘賜的仙丹妙藥,早已好了。”我低著頭側著身子規規矩矩坐在小凳子上,心裏卻覺得好笑。每次馬皇後找我說話,第一句必問臉是否還疼,這都十幾天了,那還有不好的道理,大抵是靜姝給馬皇後提起過我受傷總難痊愈,臨走時懇請馬皇後多關照我些吧。有這樣的殊榮也讓人受寵若驚了,實際上卻如坐針氈、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