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啊!”流雲看著麵前不停翻弄著的司徒景修,焦急地問道。
司徒景修卻不答她,隻是一心埋首於牆角堆的廢舊物品處,翻了半晌似乎仍舊無果,他猛地轉身盯住了流雲:“那日讓你丟的銅盒子呢?”
“我,我……”流雲看著他的沒有任何血色的神情,一時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司徒景修卻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朝她吼了出來:“那個盒子呢?她的信呢?她的信呢?你扔了是不是?你一定是扔了,你一定是扔了!”他疏地鬆開手,焦慮不安地走來走去,口中卻不停地喃喃低語著:“她寫了什麼,她到底寫了什麼,她要對我說些什麼呢!”終了,他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身形一晃,便靠在牆上不再動彈了。
流雲看著他完全沒了焦點的雙眼,心裏也是一跳,趕緊上前低聲道:“大人,大人,其實那個銅盒子,流雲沒丟,流雲就是怕大人會後悔的。”
麵前的人恍若未聞,仍舊麵無表情地看向不知何處的地方。流雲一跺腳,轉身跑向自己的屋子,從床下翻出那個銅盒子,便徑自打了開來。一枚玉印章,一副字,一封信。她急急忙忙奔了回去,取出信便道:“大人?大人?這是郡主的信。”
司徒景修仍舊沒有任何反映,連眼眸都沒有動一下。流雲一咬唇,低頭取過那枚印章,塞進了他的掌心中,便站在一旁一臉擔憂地注視著司徒景修。
手中一股涼意侵入了掌心中,司徒景修恍惚了一下,下意識便握緊了拳。疏地一陣刺痛,他才驚覺過來,攤開掌心,一道劃痕赫然在眼前,一條血線橫過了掌心。沁出的血珠子,竟似慢慢融入了那印章中,與那一角的紅跡漸漸地混在了一起。
嘴角竟慢慢地浮起一抹微笑來,司徒景修將印章塞入懷中,緊緊地貼在了胸口,才看著流雲問道:“信呢?”
流雲慌忙將信奉上,心裏卻打起鼓來。若是那信上真寫了什麼一刀兩斷的事來,那可怎麼是好。她細細辨著他臉上的表情,卻見本來還有絲笑的嘴角瞬間就僵住了,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是煞白煞白的一片。她的心跳得飛快,想上前問問,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良久才訥訥地開口道:“大人?郡主,她怕是……”
“她沒死,她一定沒死!她不會死的!”司徒景修一把扔了信,跌跌撞撞地朝門外走去。流雲拾起信,拔腿就跟了上去。眼下的司徒大人,還哪有從前沉穩的模樣!若出了什麼事,那可怎生是好!眼看追到了府門口,司徒景修竟已經上了馬車,絕塵而去了。
流雲無力地靠在了門旁,望著塵土漂浮的方向,呆呆地出了神。方才大人說的那一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渝她真的已經,死了?不,不會的啊,她都受了那麼多磨難了,最終不都是好好地活了下來了嗎?怎麼會去一趟坦蕃,就送了命呢?不,絕對不可能的。
她也恍恍惚惚地搖著頭,視線落到手中的信上,這才想起打開來看。不渝的字跡,自己也是看過的,一向柔中帶剛,工工整整,幹幹淨淨的。可眼前這一大段字,卻到處是斑駁的墨跡,似乎每一提筆,都會沉吟良久一般,字字皆凝著淚。
“景修:
夜裏輾轉反側,不得入眠,念及即日便遠去他鄉,心中竟感慨萬千,故提筆書信一封,以了卻那一點癡念罷了。
“驀然回首,竟已是白雲蒼狗,彈指一揮間,便已物是人非。孰錯孰對,孰真孰假,又有何意。當你交予玉印相贈之時,便已在我心頭係上沉沉的一墜。當你踏進地牢說‘要一起’時,我便完全丟盔棄甲,假裝不了半分。當你執手感言‘要帶我走’時,我便再也不管不顧,隻願可作雙飛比翼鳥,拋卻萬千紛紛擾擾。
“別人隻道我不如姐姐那般幸運,因為無法得到天子的恩寵。而我,卻覺得比姐姐幸運萬分,隻因遇見的那個人是你,隻因為你。然而,你卻聽信了讒言,棄我不顧。不相見,不相欠。
“九十九重天,離恨天最高。恕不渝心有忿恨,戚戚焉不得斷絕。然,不渝卻斬不斷那傷人心神的念懷,原也是癡人一個。你說過,事成之後便帶我遠走,高飛。隻盼你並沒有欺我哄我。不渝如今仍執一念,癡也罷,傻也罷,隻待你他日能夠明白。若必經過這千錘百煉,不渝也甘心如飴了。
“此玉印不幸遭損,不渝神傷已久,不知可否有一日能見它完好如初,恰如那破鏡,還能重圓。不渝靜候佳音。不渝手啟。”
流雲心裏一驚,暗自悔不堪言,薄薄的紙從手中落了下來,飄飄蕩蕩,終是安靜無聲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