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痛苦已在叩門,1796年至1800年間,他的耳朵日夜作響,他的內髒也受劇烈的痛楚折磨,聽覺越來越衰退。開始的好幾年中,他瞞著別人,連最親密的朋友也不說;他避免與人見麵,使他的殘疾不致被人發現;他獨自守著這個可怕的秘密。後來,他不能再沉默了,他絕望地告訴了他的兩個朋友--韋該勒醫生和阿芒達牧師:“我的最高貴的一部分,我的聽覺,大大地衰退了。當我們同在一起時,我已覺得許多病象,我瞞著;但從此越來越惡劣……還會痊愈嗎?我當然如此希望,可是非常渺茫;這一類的病是無藥可治的,我得過著淒涼的生活,避免我心愛的一切人物,尤其是在這個如此可憐、如此自私的世界上!……我不得不在傷心的隱忍中找棲身!”
在肉體的痛苦之上,又加了另一種痛苦--愛情的挫折。他對於愛情的神聖抱著毫無假借的觀點,但他一生卻做了愛情的犧牲品,他不斷地夢想著幸福,然而卻不斷幻滅,隨後是悲苦的煎熬。1801年,一個姑娘闖入了他的生活,這就是貝多芬曾題贈著名的《月光奏鳴曲》的琪麗哀太·琪卻爾弟。他們曾彼此相愛,但這段愛情卻使貝多芬付出了很高的代價。愛情使他格外感到自己的殘廢和境況的艱難,以至於他無法娶他所愛的人,而琪麗哀太的風騷、稚氣和自私使貝多芬苦惱,兩年之後,她嫁給了一個伯爵。這打擊是摧殘心靈的,尤其是貝多芬由於疾病而使心靈變得虛弱的時候,狂亂的情緒更有把他毀滅的危險。他一生隻有一次,似乎到了癲狂的關頭。他給兄弟卡爾與約翰寫好了遺囑,注明“等我死後開拆”。他差不多要結束他的生命了。
可是貝多芬並沒有屈服,他頑強地活著,他的剛毅的天性沒有遇到磨難就屈服。他說:“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決不能使我完全屈服……”
他的愛情、痛苦、意誌,他的時而頹廢時而驕傲的情緒,都反映在他的一係列的作品裏,有《悲愴奏鳴曲》,有附有葬禮進行曲的奏鳴曲,有悲壯慘痛的宗教歌……但是他的心靈並不安於愁苦,他的苦痛時期的作品也有歡悅的樂曲,反映青年人天真、熱烈的愛情。他渴望愛情和幸福。
他的作品中有幾部進行曲,節奏感十分強,當拿破侖大軍兵臨貝多芬居住的維也納城下時,他寫下了《英雄交響曲》,最初的手稿上寫著“波拿巴”這個題目,他把拿破侖當做理想中的革命天才,當拿破侖稱帝的消息傳來時,他說:“他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
1806年,貝多芬寫下了《第四交響曲》:一朵精致的、蘊藏在他一生中平靜日子的帶香味的花。這一年5月,他和丹蘭士訂了婚,丹蘭士是琪麗哀太的表妹,當她還是個小姑娘時,跟貝多芬學習鋼琴。他們的愛情十分熱烈而動人,但最後的結局是他們的婚約毀了。
10年後,貝多芬還說:“當我想到她時,我的心仍和第一天見到她時跳得一樣劇烈。”在貝多芬晚年,一位朋友無意中撞見他擁著丹蘭士贈給他的畫像,高聲地自言自語:“你這樣的美,這樣偉大,和天使一樣!”
1814年是貝多芬榮耀的頂點,在維也納會議上,他被看做是歐羅巴的光榮,他在慶祝會上非常活躍,親人們向他致敬,而他則聽任他們追逐。
在此榮光之後,接踵而來的是最悲慘的時期,他的耳朵完全聾了。從1815年冬天起,他和人們隻有紙上交談。1822年,貝多芬要求親自指揮最後一次預奏,顯而易見,他完全沒聽見台上的歌唱,他把樂曲的進行延緩很多。當樂隊跟著他的指揮棒進行時,台上的歌手自顧自地匆匆向前,結果全局都亂了。平時的樂隊指揮不得不提議休息一會兒,重新開始後,同樣的混亂又發生了,沒有人忍心對他說出真相;大家默不做聲,他的好友在他的談話手冊中寫道:“懇請你勿再繼續,回去後再告訴你理由。”
他一口氣跑回家,倒在便榻上,直到晚飯時分。用餐時,他一言不發,保持著深深痛苦的表情。然而,頑強的貝多芬並沒有屈服。
在痛苦的深淵中,貝多芬更加執著於歡樂,他要把歡樂作為他作品的結局,直到他生命的最後日子,在《第九交響曲》中,終於完成了這樁心願。在這沸騰的樂章裏,我們可以聽到貝多芬的氣息,他的呼喊,活現出他在田野間奔馳,如醉如狂,激情鼓動,仿佛整個人類都向天空張著手臂。
1827年3月26日,他在暴風雨和一聲響雷中,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