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裏,半長的頭發遮住了眉眼,也幾乎遮住大半張臉,身上原本的白色T恤黑一道紅一道,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他的姿勢也不怎麼健康,佝僂著身子,似乎是痛苦的模樣。
“啊——”米夏隻以為是見了鬼,尖叫一聲轉身就逃。
她逃開的瞬間,躺椅上的年輕男人緩緩睜開眼來,透過發絲的縫隙看了那倉皇而逃的背影一眼,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外公!”米夏一下子逃到廚房,緊緊抓住米老爺子的衣袖,“後麵有鬼!”
米老爺子剛剛將一個小小的瓦罐從爐灶上搬下來,聽到米夏這麼說,立刻就知道她在說什麼,連忙按住米夏的手背,輕笑起來,“冷靜冷靜,天還沒黑呢,哪來的鬼?”
“那……後麵那個人是誰?”有他在,米夏倒的確冷靜得很快。
米老爺子回答:“一個受傷的小鬼,倒在巷子裏,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米夏一聽,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受傷的人哦?怎麼受的傷?打架嗎?”
米老爺子聽了,隻是微微一笑,“那你問問他去。”
“好啊。”米夏感興趣得不得了,轉身就跑出了廚房。
重新回到後院,那個年輕男人依舊半躺著坐在那裏,似乎是睡著了。
米夏這會兒倒是不怕了,小步小步地走上前去,仔細地打量著他。
雖然那張臉上有瘀傷,可是依舊可以看得出稚嫩的痕跡。的確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難怪外公說他是小鬼。
他的頭發長到耳根,像極了海報上那些日韓偶像,可是卻並不違和,很有花美男的即視感。隻不過他閉著眼睛,眉眼又被額前的頭發遮住,米夏並不能看清楚他的全貌,也並不能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花美男。
米夏在他跟前站了一會兒,忽然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
她伸出手來,輕輕拂開了他額前的頭發。
誰知道她剛剛拂開他的頭發,他忽然就睜開眼睛來,一雙狹長鳳目,帶著毫不掩藏的防備與狠意。
米夏嚇得一下子鬆開手,連連倒退了兩步。
他卻隻是瞥了她一眼,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米夏卻突然又不怕了,她知道他沒有睡著,於是便嚐試著跟他說話:“喂,我外公說你受傷啦?你受傷為什麼不去醫院啊?”
他的手按在腹部,安靜躺著,仿佛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米夏忍不住又走上前去,伸出手來,輕輕在他按著腹部的那隻手上戳了一下。
他猛地又睜開眼來,依舊是先前的眼神看著她,米夏這次卻沒有退開,隻是抬頭看著他,一雙明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痛嗎?”
他忽然拂開她的手,站起身來就想往外走。
誰知道剛剛走出兩步,身體忽然傳來一陣無法支撐的劇痛,他身子一歪,忽然就倒在了地上。
“外公!”米夏連忙大聲喊了起來,喊完她就嚐試著去扶他,誰知道他卻再一次掙開她的手臂,掙紮著想要自己爬起來。
米夏忍不住“哼”了一聲,跺了跺腳站在旁邊看著他。
米老爺子很快趕了過來,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這一次他倒是沒有掙開,隻是起來之後,他才用力擺脫米老爺子的手,繼續艱難往前走。
米老爺子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開口:“以你現在的情形,走不出我的大門就會暈過去。年輕人,太倔強沒有好處,剛者易折,不如審時度勢,量力而行。”
米夏看見他佝僂的身子似乎頓了頓,下一刻,卻依舊倔強前行。
結果往前又走出十來步之後,“噗通”一聲,他一頭栽倒在地。
米老爺子歎息了一聲,上前一看,果然已經暈了過去。
大約也是知道這種問題青年不好解決,米老爺子沒有送他去醫院,而是打電話給自己的醫師朋友,叫那位朋友來給他做了檢查。
結論是傷得不輕,可是年輕人底子好,好好休養兩天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醫生開了一些消炎藥,又叮囑了兩句就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米夏一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朝西的那間屋子,去看昨天那個人醒了沒有。
年少的時光總是這樣千篇一律的無趣,偶爾生命中出現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便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力。
那時候的喬慕津於米夏,大約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米夏走進那間屋子裏的時候,他還沒有醒。她有些好奇他究竟是昏迷著,還是睡著了,於是跑回堂屋,從外公的雞毛撣子上拔了一根雞毛下來,重新回到那個房間,輕輕地拿了那根雞毛在他臉上掃來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