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渾河水(3 / 3)

誰知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讓曹榮祥驟然變了臉色,他猛地站起,叫道:“你等等!”然後連滾帶爬的下了河沿,向著河水撲去。

月鶯急了,站起來叫:“喂,你幹啥?別下去了,水流急,小心叫河水卷了你去!”

曹榮祥鞋褲盡濕,卻仍然往前走,伸手進到水裏,掏出一把河水在手心裏細看。他倉皇的抬起頭,叫道:“你能不能拉著我的手,我要看看河床。十分要緊,你能不能拽著我點?”

王月鶯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彎腰在河底下撈點泥上來有什麼要緊,她不懂這個,但是她能看懂曹榮祥臉上的焦急絲毫沒有做作。她不再多說,答應一聲就跟著下到河邊,一個浪花撲上來,她也和曹榮祥一樣一身精濕。

她伸出一隻手來,緊緊扣住曹榮祥的手,自己的身子傾斜著,給他支點和重心,曹榮祥往前移動一點,她也移動一點,直到半個身子已經浸入水中,曹榮祥才停下來,貓腰整個鑽進河裏。

下到河裏,月鶯現在也知道渾河不對勁了。河中間水流平穩,穩的能浮起石片,可這近岸水淺的地方水流竟然急得像暴風中的大海,一個個浪花打上來,就像硬鐵板一樣砸的人生疼。

她隻能緊緊握著曹榮祥留在河麵上的手,浪花劈頭蓋臉的往她頭上澆,澆的她眼睛前麵全是一片白花花亮,什麼也看不清楚。她的手就是曹榮祥唯一的依靠,隻要她一鬆手,這個人就會立即跌進河中,轉眼便會無影無蹤,他那麼相信她,所以月鶯隻有拚出死力,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開,等真的抓不住了,就算和他一起進了河裏,也絕對不能放開。

她的嘴唇越咬越白,手臂越來越顫,每一秒鍾都像一輩子那麼長久,現在什麼學文,早已經不能讓她失魂落魄了,如今的她係著兩條性命,一魂一魄也不能丟,月鶯頭腦無比清醒,腳下無比堅定,直到曹榮祥終於從水下露出頭來,她踩著溜滑的稀泥,穩著兩個人的重量,迎著刀子一樣的激浪,腳下竟然一絲一毫也沒有移動!

曹榮祥臉色白的像死人一樣,臉上好幾個地方沾著渾河特有的絳紅色淤泥。他顧不得擦拭,腦袋一出水就一把攥住月鶯的手臂,叫道:“快跑!我們快跑,最多兩個小時,這裏就要發洪水了!”

月鶯聞言一個趔趄,失聲道:“什麼?”

曹榮祥拉著她連滾帶爬的回到岸上,兩個人變成一對泥塘子裏沾過的糖葫蘆,他喘著氣道:“我學水利工程的,這個河已經測量了一個多月了,今天早上還去看了河道。不應該是這樣,現在總總現象表明,十幾天的大雨下來,渾河河水泥沙含量大大增加,已經超過了河流的最大承載量,而河水的力氣卻不及將泥沙運到下遊,水流的聲音已經從上午的咆哮聲轉成嗚咽,說明上遊有淤積區……”

看著王月鶯鴨子聽雷一樣看著他,他跺著腳道:“就是說河水很可能再一次改道!要發大水了!”

王月鶯心頭大震,河水改道?河水改道的地方,不就是帆子集嗎?幾十年前的渾河改道她雖然沒有碰上,可是從老一輩人口裏早聽的滾瓜爛熟。什麼半夜裏一陣怪叫,妖怪降臨了。三十幾戶人家一百多口人,一個浪頭過去就全沒了蹤影,就連地裏的老牛,也隻是來得及叫一聲,慘啊,一個能喘氣的生靈都沒有留下,連房子都沒了,就那麼眨巴一下眼睛的功夫,全進了河龍王的肚子。整整齊齊給大夥衝出了現在廟會用的河灘地。

當時的靠水屯是三十戶一百多口子人,現在的帆子集有多少人?今天又正趕上廟會,隻怕不下五六千吧?

王月鶯牙關打了兩個顫抖,道:“不得了了,我們快點回去,告訴大夥逃命!”

曹榮祥臉色慘白的拚命點頭,王月鶯坐上他的自行車,也顧不得害臊了,抱著曹榮祥的腰,讓他盡量騎的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