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花田錯(2 / 2)

劉奇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六百塊錢是從高利貸借來的,怎麼能輸了?他四下去找,見山娃子也在人群中目瞪口呆,於是一把撲上去,叫:“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是杏花嗎?不是杏花嗎?”他掏出槍來,頂著山娃子的腦袋:“老子斃了你!”

他發瘋一樣的舉動在同樣瘋狂的人群中並不算突出,這次由於跟注的人很多,好些人都一下子輸去了家當,死了老子娘一樣的痛哭聲四下響起,山娃子被盒子槍指著腦袋,尖叫起來:“明明是杏花啊,明明是杏花啊,劉爺您等等,要是我耍你,那不是找死嗎?”

他定定神,道:“對了,剛才大小姐拿了竹簽子還落下手整裙子了,一定是讓她給換了,一定是換了,要不怎麼平白她跑出來開花,一定是她。”說著轉身就往河邊跑,老遠就喊:“王月鶯換了花牌子,讓我們大家身家性命都輸進去了,大夥找她說理啊!”

王月鶯換了花牌子已經料到這個局麵,老遠就迎戰,跳著腳連哭帶罵,一口咬定:“除了你,誰看見我換了?我換在哪裏了?沒有證據,你這是含血噴人!反正我也不活了,我和你拚了,你叫人來搜,找著了花牌子我當場死給你看,找不著我就活活咬死你!天啊,我怎麼這麼命苦,臨死還有人冤枉我啊!”

她張張揚揚的叫來幾個婆子細細搜了一遍,當然是什麼也沒有了。大多數人哭鬧,可也有押了冬天花卉的人高興,高叫著替月鶯出頭打氣,場麵更加混亂不堪。

王月鶯更不算完,她語氣一轉,叫著山娃子的名字道:“你不就是看上我了,我爹沒同意嗎?你就這麼陷害我們家?我爹押了什麼花連我也不知道,你摸摸自己多長了一張臉皮沒有?憑什麼賣那麼大的麵子告訴你?杏花杏花,你想中花想癔症了吧,還鼓動的鄉親們和你一起輸錢,鄉親們,大家不要放過他!”

一片旋風一樣的吵鬧聲中,山娃子狼狽不堪,用微弱的聲音掙紮著道:“你個陰險的女人,肯定是你換了!”王月鶯一口直接啐在他的臉上,扯著自己的坎肩領子,叫道:“你來搜,你自己來搜,搜不出來你立即給我跳進河裏,有種今天你當著大夥的麵來搜一搜!”說著拉著他的手讓他過來。

就在她鬧的天翻地覆的時候,一個聲音顫巍巍的響起:“月……鶯?你在幹什麼?”

王月鶯的動作頓時停滯,隻見張學文眼睛睜得老大,正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拉著山娃子的手,月鶯一呆,山娃子連忙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帶的月鶯一個趔趄。

張學文哆嗦著嘴唇打量著月鶯隻穿了坎肩的上身、撕了一個大口子的裙子,還有臉上花裏胡哨的脂粉,臉色白了白,轉身就走。他聽說帆子集花筒子出了事,心急火燎的過來看,誰知竟看見月鶯穿成這樣拉著男人的手叫搜。

月鶯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學文——!”什麼也不顧了,丟下眾人向著他追過來,嘴裏叫著:“不是!你聽我說啊!學文,你聽我說啊!”

她甩著裙子趕上來,臉上哭的一塌糊塗,跑了幾步鞋就掉下來,她完全顧不上,光著腳繼續追,邊追邊叫:“學文,你聽我說,你別走!”追上了,伸手就要拉學文的衣襟。

張學文趕緊退後一步閃開,不讓她的手碰到自己,然後疾步快走,叫:“你不用說了,我不看你,我、我,你啥樣子和我沒有關係,用不著和我說。”

月鶯臉色煞白,顫著聲道:“學文,你這是說的啥話,我就是為了能跟你好,我爹已經應承了,開了筒子就讓我嫁給你,我咋和你就沒有關係了……”

“你、你生氣了?學文,我也是沒旁的法子了,學文,你不應該生我的氣,我這全是為了能和你好啊。”

張學文看著她道:“你這樣子、這樣子傳出去了,還怎麼和我好?我娘說什麼也不能答應我,今天我出來,我娘本來不答應,她就說你這樣半夜三更能到後生家的女子她不要,我總是不忍心,聽到你家花筒子出事,我擔心你擔心的不得了,總是不忍心又來了,可你就這樣,今天你又這樣子,不管是因為什麼,我……我,我真的不能和你好了。你……你,你別過來,省的別人說閑話。”

他一字一字的說著,王月鶯的臉一分分褪去顏色,那心真是冰涼冰涼的沉的到不了底,明明都已經沉到腳底下了,咋還能沉呢?這顆心已經活活的脫出體外,就那麼一直一直沉下去,沉到十八層地獄還不算完。剩下河邊的綠裙子姑娘,已經是空殼子了。

她這般什麼也不顧了的努力,而張學文——不要她了!

她慘慘的一笑,道:“好,我清楚了,我和你沒有關係了,你回吧。”

張學文頓了一下,才道:“你、你要去哪裏?”

王月鶯直直的愣著眼睛,道:“你回吧,和你沒關係了。”說罷沿著河邊,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起來,河邊料峭的風中,她的長裙如同破敗的蝴蝶翅膀一樣忽閃著,手臂軟軟的垂著,整個人也像瀕死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