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裏來春呀風暖,一枝紅杏就開在了家門,花兒落了結個並蒂子啊,送給我的郎君心上個人!……”
王莊頭拿起畫著杏花的竹簽放在花筒子裏,美滋滋的邊哼邊唱,月鶯說下了個好婆家,他這一塊大心病終於去了。
他本來是想憑借月鶯的相貌攀個高枝,找個有權勢的親家,也好有個依靠。可惜有點權勢的都已經妻妾成群,去做人家正房是不可能了,王莊頭還就這一個寶貝,做偏房他有舍不得,比如前次勒索他的劉奇,倒是一年以前就透出話來想要了月鶯做小,這當然不可能,他一個小警察,又加上吃喝嫖賭啥事都幹,就是給了他做正房王莊頭也不願意呢,一拖二拖也沒有合心的,隻好撂下權這頭,請媒人給找個門當戶對的後生。
他家的媒可是著實難做,開花筒子買賣賺錢是賺錢,但是賺的是缺德錢,背後人人都戳脊梁骨,一般家底王莊頭看不上,正經富戶人家還看不上他們,好容易有個姓曹的人家個個方麵都對上了,唯一有點美中不足的是這家的少爺年紀略大,據說已經二十五了,二十五還沒成家,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王莊頭不顧媒人說的天花亂墜,自己去曹家打探了一遭,那少爺樣樣都好,這才放心了。聽說他是有些個淘氣,不愛在家呆著,非四處去走,所以才把婚姻大事一直拖到現在。
淘氣些有什麼大不了的,男人成了家自然就安心了,王莊頭十分滿意,將定親的玉墜子遞到這家少爺手上。這家雖說也是鄉下的,可是足足有一百多畝好田,人家的家底比自己家還略好,女兒嫁過去肯定吃不了虧。
女婿叫雲龍,是這可不是‘一枝紅杏倚雲栽’嗎?
喜事成雙,帆子集連著下了十幾天的暴雨,大的麵對麵都看不見人。本來他還火燒火燎的心急,眼看這個月的廟會就要開不成了,可巧昨兒雨就停了,今天是瓦藍瓦藍的響晴天,正好沒耽誤了他發財的日子,天公作美,事事都隨了他的心願。王莊頭樂滋滋的拿著裝著紅杏的花筒子擠進人群,臉上的笑意比他筒子裏的杏花還燦爛。
筒子掛到鉤子上,照例說了一聲:“發財趁早!”老頭子樂顛顛的下來了,因為連著下了十幾天的雨,大夥都悶得長了毛,今天廟會人比以往來的還更多些,以往一次花筒子有一千人下注就了不得了,今天他站在桌子上往下看,估摸著至少要翻一倍。加上廟會其他看熱鬧的,今天花筒子跟前圍的人讓他這個看慣人臉的看著都眼暈。
王莊頭滿意的坐在桌子邊,唱完四十八個花名,瞄著花筒子用一手拿出煙鍋子,一手去摸荷包,場子裏雖然有山娃子海娃子兩個學徒看著,可他自己也從不大意,自從做了這門生意,他就沒有相信過別人。
手指碰到一團濕乎乎的東西,王莊頭摸出來一看,一團煙葉濕的簡直可以擰出水來,他大怒,叫:“海娃子,你給我過來!”,
海娃子應聲而來,問他:“師傅,怎麼了?”
王莊頭一煙袋鍋子就敲在他頭上,罵道:“我和你說天下雨,讓你小心經管家裏怕水的物件,你幹什麼去了,怎麼還讓煙葉口袋進了水?”
海娃子叫屈,說自己早把煙口袋放穀倉上頭了,他怕穀倉漏水,又冒著雨多鋪了兩遍房頂,怎麼能濕了呢?王莊頭不聽他辯解,又連連敲了他好幾下,打得他隻是叫喚。山娃子出來勸道:“師傅,你別生氣,你要抽煙,我回家給你拿點幹煙葉子去。這裏的場子還得看。”
王莊頭開花筒子之前從來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即便是兩個跟了他一年多的學徒,也不能單獨看著場子,他也必定要在場的,又實在想抽煙,於是點點頭。吩咐:“你快去快回,下注的人還多呢。”山娃子答應著小跑而去,王莊頭又使勁敲了一下海娃子:“你就是一副笨頭笨腦的樣?有空和你師哥學著點!”
山娃子回到家,對王莊頭的老婆開口道:“師娘,師傅說花牌子舊了,剛巧遇上個手藝好的木匠,讓我畫個樣子給他照著大小做一套。你給我一個,我印個大小。”
王莊頭的老婆雖然沒什麼見識,可也知道這花牌子的重要,平時裏總是管的嚴嚴的,但是山娃子已經跟了他們一年多,一向沉穩可靠,何況今天要押的花牌子已經叫男人拿走了,剩下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拿出去也沒用,這個容易相信人的婦人於是打開匣子,將花牌拿出來,盡管山娃子她信得過,盡管就拿了也沒用,她還是緊盯著山娃子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