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鶯回到家裏,望了望四下無人,趕緊溜回屋子裏。她這邊進了屋,氣還沒喘利落,門上突然傳來咯嗒一聲,已經被一把鐵鎖牢牢鎖住。
王月鶯驚覺不好,回身撲到門上,可惜晚了一步,門已經關的緊緊的,王月鶯急著叫起來:“爹!爹!你幹什麼,快給我開門!娘啊,娘你快來,我爹把我鎖起來了。”邊叫邊用手使勁砸著門框。
她娘被王莊頭支開了,哪能回來救她?王莊頭在門外叫道:“你給我老實呆著,回頭再和你算賬!”說罷不理女兒連叫帶砸的發脾氣,大步出門了。
月鶯來來回回去東村那麼多回了,他十天以前就發現了。剛開始第一反應就是暴怒,預備打上門去,不過他畢竟設了好幾年的花筒子,職業素養在這關鍵的時候起了作用,冷靜下來一想,這是自己姑娘上趕子往上湊的,人家寡婦娘都說了,退親就退親,你還上人家要姑娘去,那隻能是打自己的臉,再說月鶯這妮子死心眼,認準了張學文,自己孩子的脾氣自己知道,不讓她鬆口,她也不能老實嫁別人。
昨兒月鶯把自己那點金銀首飾並幾十塊私房銀元一包,塞在灶頭下麵,王莊頭就知道她要給人家送去。他發家時間還短,平時裏還挺吝嗇,自己舍不得放開花錢,家裏做飯有老婆,旁的活計有兩個學徒,他連丫頭婆子都沒舍得雇。這個敗家妮子倒好,攢了這麼些年的體己,一股腦要拿給外人!他一邊恨得牙齒癢癢的,一邊也知道機會來了。於是找個借口指使娘倆出門替他買點東西,自己偷偷又在小包裏放了點東西,然後小心留意東屋的動靜。
他一夜沒睡等著,此刻關好王月鶯,立即叫上幾個人,踩著天色往東村殺過去。
到了張學文家,二話沒說,一腳就把房門踹開,幾個後生殺氣騰騰的闖了進去。張學文的娘披著外衣趕出來,一見王莊頭就指著他叫起來:“你給我住手!有什麼話小聲說,學文身子還沒好利索,要是嚇著我兒,我老婆子就和你們拚了命!”
張學文在內裏顫著聲問:“娘?什麼事?”學文娘安慰他:“沒事!你安穩睡你的!”
王莊頭站穩身子,冷笑道:“你兒子偷了我家的東西,我來要帳來了!”
學文娘狠狠啐了一口,道:“誰不知道我家學文病在炕上一個月沒起來了,你哪隻瞎眼看見我家學文偷你東西了?你家設花筒子,掙的是黑心絕後錢,留著給自己燒紙去吧,就是有金山銀山,全放在我學文眼前,我們也不稀罕!”
王莊頭一揮手,道:“別和她廢話,給我去搜!”
張學文顫聲道:“娘——!”
學文娘見擋不住這些個後生,大聲哭叫起來道:“學文,讓他搜,搜不出來,咱就去衙門告狀去,讓大夥都看看,有那喪盡天良的人,欺負我們孤兒寡婦,天打雷劈啊!大夥都來看看,老天你咋不睜睜眼,讓這絕後事的也發了財,發了財又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
她跳著腳這麼一哭罵,鄰居頓時圍了一大圈。王莊頭心道:“隨便你說什麼,隻要搜出來,就還是我占理。”於是以中老年人少有的敏捷把腳抬的老高,卯足勁踹開房門,衝了進去。
王莊頭一說他偷了東西,張學文在屋裏就知道不好,將月鶯給他的小包裹塞在枕頭下麵,覺得不妥,拿出來放鞋子裏,還覺得不好,如是幾次,抓耳撓腮,等王莊頭闖進屋去他還沒有想好放在哪兒,被抓了個正著,正正從手裏奪了下來。
王莊頭嘿嘿一聲冷笑,道:“好個知書識禮的讀書人,跟我衙門裏去說話吧!”他本來以為張學文肯定已經把包袱藏起來了,甚至裏麵的東西也應該分開放了,預計要在整個屋子裏搜個遍,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就拿在手裏,可真是省了他好多事。
張學文的娘頓時傻了眼,她絕對沒有想過自己讀書的兒子會和個偷字扯上關係,顛著小腳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哆嗦著說:“這是怎麼回事?你……你你,這是什麼地方來的?你快給我說。”
張學文叫了一聲:“娘。”哭喪著臉,卻不說話。
他娘抱有一線希望,問:“學文,你真偷人家東西了?”
張學文飛快的搖頭,學文娘鬆下一口氣,問:“那你這東西是哪裏來的?”學文嘴巴緊閉,就是不說。他娘臉色煞白,急怒攻心,突然暈了過去。張學文哭喊著撲上去,不停的叫著娘,哭的聲嘶力竭。四下鄉裏嗡嗡一片,全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學文娘在嘈雜聲中悠悠轉醒,她一睜眼就看見兒子近在咫尺的臉,立即閉上眼睛,道:“你爹就是個讀書人,娘嫁給他之後一輩子都守著禮教,他的兒子不可能做賊,你放開我,我寧可弄瞎了這雙眼,也不想再看見你,你給我走,這屋子是你爹留給我的,我沒有你這樣的兒!”
張學文哭道:“娘,我沒偷東西,我真的沒有偷人家東西,娘從小就告訴我,不怕窮,就怕沒了誌氣,兒子永遠也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