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心的說:“學文不是好了點嗎?要不你就別去他家了,姑娘家總是要認命。”
月鶯如同撞上個晴天霹靂,楞了半晌,當晚就跑去找學文了,她一說親事的事兒,張學文先是一驚,接著眼睛就紅了,死死抓著月鶯的手不願意放開。
王月鶯也難受,她停了一會才道:“學文,我這有點東西,你先拿著……”一個硬布小包塞進張學文的手裏,張學文順著摸了摸,七棱八角,什麼形狀都有。
月鶯道:“這是一點值錢的首飾,你先收著。”她咬咬牙說:“實在不行,咱倆去外頭躲兩年再回來。”
張學文吃了一驚,“這……這……”半天也沒說出話來。他自幼就讀書,可沒想過要私奔,詩書有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此為私。”何況他可不比王月鶯,他老娘就他一個依靠,王月鶯見狀怒道:“那你要怎麼樣,要我嫁給別人?”
張學文心裏跟給人剜去了一塊那麼疼,哭道:“都怨我沒用,我要是有本事當個大官,你爹就不會瞧不起我了。”說著將頭在炕頭撞了幾下。反複說:“這書我不讀了,我也出去掙錢去!”
月鶯心疼起來,在他臉上輕輕撫摸,道:“學文,別這樣,你先收著,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商量,你做買賣也好,讀書也好,反正我是不嫁別人,學文,你放心就是。”
這一糾纏就晚了,月鶯急匆匆的跑,眼看天色越來越亮,是咋也來不及了,她越來越急,幾乎要哭出來了,跑出二裏多地,今天那個洋學生還在河邊,可她沒有一點搭理他的心思,隻顧沒命的往前跑。
突然身後傳來叮鈴鈴的奇怪聲音,一個聲音叫:“哎!你——!你,你有什麼事情這麼急?”王月鶯回頭,見那個洋學生又坐著那個怪車一蹬一蹬的趕上來了。
她搖搖頭接著跑,不想回答,洋學生騎著車子跟著她跑了一段,猶豫一下終於開口:“你這樣跑也跑不快,我送你一段路好不好?”
王月鶯狠狠的點點頭,自己也為自己的大膽舉動驚訝不已,連跑帶緊張,心跳的快不能呼吸了。數次清晨相見,她對這個沒說過幾句話的人莫名信任。
那洋學生示意她坐到身後一個架子上,王月鶯好不容易爬上去,手指緊緊扣著鐵條,身子向後傾,以免離他身子太近,不過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離得有多遠,眼前除了他的背影,什麼也看不見。這怪車座位又小又別扭,看不出哪裏好,隻是從小道上穿梭,還挺快的。
洋學生能理解她的尷尬,一言不發,隻是盡力蹬車子。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你、你那雙亮鞋呢?”月鶯的目光隻能溜下去看見他兩條腿,見他腳上是一雙當地後生常穿的千層底老布鞋,上麵沾了很多河灘泥,不由想起第一次見他穿的亮晶晶的皮鞋,當時覺得很好看,琢磨著給學文也買一雙去,可是走遍了帆子集的店鋪,也沒看見有賣的,於是脫口問了一句。
洋學生一愣,回答:“那是我從英國帶回來的,配不上一樣的鞋帶,就不穿了。”他又想了想補充道:“國就是指咱們在的地方,很多人聚在一起,由一個政權統治,就是一個國了。政權就是、就是……就是說了算,一個國家隻有一些規矩說了算,這裏叫中國,很遠有個國叫英吉利,是個工業很發達的國家,工業就是……”
“就是大機器,能紡紗織布!”
看到洋學生大吃一驚,幾乎從車上掉下來的樣子,王月鶯笑起來了:“街上很多英國的洋布,我也不是啥也不知道!”
這一笑讓兩個尷尬的人放鬆下來,那個學生說自己叫曹榮祥,是從英吉利國留學回來的,學個叫水利工程的學問。他含蓄的說,沒想到回國之後還能遇到這樣大方美麗的小姐。
王月鶯知道他在誇獎自己,有些含羞,但終於耐不住好奇心,問:“你在河灘鼓搗啥呢?”
曹榮祥道:“渾河水走勢不對,泥流量和水速都不符常理,聽說渾河以前從這裏改道過,我要檢測一下。”他這次說的話不長,可是月鶯幾乎一個字也聽不懂了。好在眼看就要進了帆子集,月鶯示意放她下來就行了。
曹榮祥有些戀戀不舍,月鶯被後生用這樣的目光看的多了,立即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馬上就說:“我已經定了親,你可別亂想。”曹榮祥愣一愣,沒說話,第一次見這姑娘就知道她幹什麼去了,這話倒也在意料之中。他對月鶯頗為欣賞,但也有許多女同學,從思想上當然更加契合他,雖然失望卻也沒有很難過。
他的檢測設備都留在河邊了,要是丟了可不得了,這裏連個試管都買不著,還是趕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