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這個女人,40歲上下年紀,梳著一個平發髻,穿著一身淡紫長袍,臉上略施粉黛,一彎枊葉眉,兩隻圓眼睛,小巧的下巴,隻是眼角有了些許皺紋,比起前院的那些太妃太嬪貴人來,真的是美得多了。
“見過彤太嬪!太嬪吉祥!”玉兒見她和前院那些人不一樣,鬆了口氣,忙又施了一禮。
“行了,起來吧。什麼太嬪太妃的,不都是些在這裏等死的人嗎!”玉兒聽著她說話,這語氣,也是正常的。
“太嬪,這……”玉兒聽她這樣說,反倒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好,此時心裏竟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好了。你既是來學習滿語的,就隨我進來吧。”彤太嬪轉身進了裏屋,玉兒也隻得跟著進去。
進到裏屋,卻見滿滿的一櫃書擺在一麵牆角;靠南邊是一張炕床,床前的書桌上,放了好幾個筆筒,裏的的筆密密的像樹枝一般;在書桌邊上,有一個刺繡架。房間時,還有若有若無的香氣,但玉兒並未見著香爐。
“你是不是把我,也想成前院裏的那些瘋婆子了?”彤太嬪坐在繡架前,麵色平靜,手裏拿著針線,繼續她的活兒。
玉兒見被這彤太嬪猜中心裏所想,臉兒有些發燙:“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是嗎?嗬嗬,你有那種想法並不奇怪。過來看看,我幅‘煙雨圖’怎麼樣?”彤太嬪並不深問下去,招手叫玉兒。
玉兒走過去,隻見彤太嬪繡的,居然是自己上世流傳很廣但現朝已失傳的鎖繡。
與此同時。在玉兒所住的地方,院外一處地方,有兩個人,正悄悄的說著話兒。
“可都安排好了?”聲音低沉,應該是刻意裝成這種聲音的。
“爺。都安排好了。”烹雪小心的回答,卻不知這爺是怎麼了,從昨天夜裏突然出現,到現在還沒走。
“那就好。榮祿是爺特意安排進來的。你們小主見到他,可有什麼反應?”那聲音的主人,正是六爺。
烹雪雖說心裏有疑問,卻不敢說出來:“回爺,小主見到他,自是吃了一驚的;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是嗎?我和你們說過的靜心觀的事,你們可說與你們小主聽了?”六爺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隻是摸著手上的玉板指。
“回爺,已經說了。可是小主,卻好像不是怎麼放在心上似的。”烹雪不敢看六爺,隻是盯著地上。
“嗯。你好好侍候你家小主。記得,有什麼事,可以去找那個榮祿。你們小主若是沒有人助她一臂之力,恐怕,也會像那些瘋女人一樣,會在這裏孤老終身。”六爺歎了口氣,他這些日子心裏的抉擇,讓他寢食難安。
一邊是額娘,一邊是心愛的女子,他要怎麼做?他是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讓額娘與她繼續這樣下去,還是幫著她渡過難關,獲得聖寵,又或是,就這樣暗中保護著她,隻讓她不受傷害,默默的在這園子裏,過完下半生?
思來想去,六爺實在不忍,玉兒這大好的花樣年華,就這樣消逝在靜心觀,她那麼美,那麼聰慧,那麼堅強,不應該就在此了結一生啊!
“爺,你放心吧!小主定會有出頭之日的!我看小主是有福之人,必不會,必不會,在這裏孤老終身的。”烹雪似乎看穿了六爺的心事,大著膽子說到。
“那好。我在這裏呆的時間太長了。眼下,太平軍的事,越來越烈了,爺可能要出北京一段時間,這些時日裏,你們要看好你們家小主。知道嗎?”六爺關心玉兒,更關心大清的江山,隻得細細的叮囑烹雪。
“是。奴婢知道了。”烹雪應了,怕被人看見,忙忙的回去了。
六爺又呆呆的站了一會兒,才出了園去。
“吱呀,”彤太嬪的門被推開了。“太嬪,小主,午膳到了。請用吧。”一個小丫頭提著個食盒進來,也不敲門,直接把食盒放在外間的桌上,說完話,扭頭就走。
“太嬪,這……”玉兒見這個態度,心裏有些不痛快,這裏的人,看來都是無法無天的了!
“你見多了就習慣了。我們這裏的人,都是放在這裏等死的;還想別人怎麼對我們這些人?”彤太嬪見怪不怪,她這裏的待遇算是好的了,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
“哦。”來了好一會兒,玉兒也有些餓了,在這裏才和彤太嬪說上兩句話,很有一見如故的感覺,聊了些家常,至於滿語,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學。
和彤太嬪走了過去,玉兒讓了坐,揭開食盒,卻是兩碗白米飯,兩碗青菜,一碗排骨。並無其他的菜。
“這,太嬪,平日你們就是吃這個嗎?”玉兒把東西拿出來,給太嬪布菜,卻忍不住開口問到。
“不是。”彤太嬪不甚在意,那普通的飯菜,卻吃得很香。
玉兒心裏一緊,不是?“那,這是針對我的嗎?”
“不算是。是因為你來和我學習,才會有這些菜吃,還是托你的福呢。平日裏,我們能吃上些個殘羹剩飯就不錯了。”彤太嬪眼睛隻看著菜,並示意玉兒坐下吃飯。
玉兒是一頭的霧水,見彤太嬪不再說話,壓下心頭疑問,自己也端了一碗米飯吃了起來。
“咳!”玉兒好像吃好了什麼,忙吐出來一看,居然是一顆不算小的石頭。再扒扒碗裏,果然還有好些。
玉兒把飯扔在桌子上:“怎麼給我們吃這些東西!我要去找餘嬤嬤!”
“坐下吧。這算是好的了。你來這裏久了,就會習慣了。這已經是算好的了。”彤太嬪淡淡的說著,圓眼卻是抬也不抬一下。
“什麼?這還叫好飯菜?”這還不如富察氏家裏的飯菜呢,那青菜,都黃了。再看那排骨,全是骨頭,有些,還有啃過的樣子;玉兒不由一陣惡心,食欲全無。
“坐下。能吃就吃,不能吃也要吃。日子才長著呢!”彤太嬪這才抬眼,目光清冽,嘴裏卻包著一口飯。玉兒沒想到,看起來這麼優雅的太嬪,會有這個吃相。
“對了,太嬪,紫色不是禁色嗎?怎麼你可以穿?”玉兒看著彤太嬪的衣服,怎的她穿這麼件衣服?
“因為。我得過先帝的特許,可以穿除了正紅,正黃,禇黃以外的顏色的衣服。”彤太嬪聽得玉兒這樣一問,臉上泛起了紅暈,仿佛想起了那輝煌的日子。
“那太嬪,當時一定很受寵吧!”玉兒不吃了,和太嬪聊了起來。
“是啊!當時,我獨寵後宮,可惜,一直沒有子嗣;因為一些事兒,慢慢的,受了冷落;原本是妃,後又降了貴人;新帝登基後,又封了我太嬪;算是幾起幾落吧!在這後院的,都是當年極為受寵,又有很好封號的太嬪、太妃們;在前院的,則是沒有封號,或是以姓為號的太嬪或貴人;或是行為已經失常的人。”彤太嬪打開了話頭,對玉兒娓娓說到。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前院和後院的人,怎麼有差別呢。”玉兒這才明白,原來前院與後院,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其實,沒什麼差別了。都是在這裏等死。隻不過她們還要好些,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而我們,卻因為‘清醒’著,不得不麵對紅顏已老,恩寵盡斷的現實!”彤太嬪臉上,閃著莫名的悲哀,先前兒的光彩,已消失殆盡。
“這……”玉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心裏泛起了痛苦,難道自己,也要像這些女人一樣嗎?“不!我還沒有完成我的心願!我不要在這裏老死!”玉兒粉拳緊握,鳳眼裏盡是不甘。
永和宮
正是傳午膳的時間,這永和宮內,卻是人進人出,熱鬧非凡。隻因這幾日,麗貴人因天熱,食欲不佳,鹹豐看了心疼,今日特賞了她一些清淡美食,希望美人兒能吃得好些。
“皇上有賞!皇上賞杏仁佛手、雪山梅、洪字雞絲黃瓜、醃水芥皮、龍井竹蓀、如意卷給麗貴人!”隨著傳旨太監的通報,一道道美食被端了進來,永和宮裏的人,全都喜氣洋洋的看著這穿梭的太監們,皇上真是有心啊,這麼關心麗貴人,看來這永和宮,將會是這宮裏最熱鬧的宮了。
“謝皇上。”麗貴人待這些菜傳完,站在舊桌邊,臉上蕩開得意而滿足的笑,她穿著鹹豐最愛的青色新衣,頭上插滿了珠翠,那氣勢,已不是一個小小的貴人所有了。
“怎麼樣?還合胃口嗎?朕聽你說起,這幾日宮裏做的菜太膩了此,今兒特給你些清淡的。”麗貴人才謝完恩,鹹豐就進來了,一進來,看到愛妃臉上綻開了笑容,心裏好一陣得意,他喜歡女人,更喜歡女人因為他而感恩戴德。
“皇上吉祥!”麗貴人粉麵含笑,見鹹豐親自來了,更是高興,隻是隨便行了個禮,撒著嬌,走到鹹豐跟前兒。
鹹豐拉住麗貴人,順手攬入懷中,向裏走去:“來,朕和你一起用午膳。朕可是特意來陪你的。”
麗貴人“吃吃”的輕笑著,眉宇間盡是得意,和鹹豐一起進去用膳了。
“皇上,這個好吃!你多吃點兒!”麗貴人從心眼裏高興,她才進宮沒多久,就得到這樣的恩寵,要是再生個龍子鳳女,那還不一步登天?所以得好好的把皇上牢牢的拴在自己身邊,這樣想要有孕,便是指日可待。
鹹豐心情相當不錯,這麗貴人,可真是個美人兒,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讓他動心,她那嬌柔的模樣兒,那撒嬌發嗲的嗔樣,無不散發著誘人的氣息,更叫鹹豐滿意的是這麗貴人很解風情,顛鸞倒鳳之時更是叫他消魂。“嗯。這些,朕是常常吃著的。倒是你,胃口不好,叫朕心疼。多吃點兒。”
“吃完,朕還有東西賞你。”鹹豐甚少動筷,隻是看著麗貴人用膳,隻要是讓他高興的人,他都毫不吝嗇,這後宮之中能讓他高興的女人,少之又少,大多數女人,都不能讓他滿意,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空長著一副人臉,卻似根木頭似的”,所以能得到這位小氣皇帝恩賞的,少之又少。
而另一個地方,有人卻吃著相當糟糕的飯菜,確切的說,那不是飯菜,而是像飯菜的豬食。
“這,彤太嬪,送來的飯菜越來越差了,這還是人吃的麼!”玉兒看著今天送來的午飯,心裏很是不痛快,怎的這菜色越來越差,眼底那抹深深的恨意,不經意間現了出來。
“你都來了月餘了,還沒習慣嗎?還沒看出來嗎?”彤太嬪不以為意,端起稀飯就喝。食盒裏是兩碗稀飯,一碟鹹菜。
玉兒不再說話,美目恢複平靜,默默的也吃了起來。還好,這稀飯裏不像米飯裏那麼多小石頭子兒。
“你來了這麼久了,可還有其他想法嗎?”彤太嬪三兩口把碗裏的稀粥喝完,似笑非笑的看著玉兒。
“太嬪的意思是……”玉兒也忙放下碗,彤太嬪這話裏,似乎頗有深意,難道她有什麼心思?
“沒什麼。你覺得你會在這裏呆多久?”彤太嬪仍是似笑非笑的看著玉兒,眉間卻透著正經,這更是加重了玉兒心底的想法。
“這。應該是向太嬪您學好滿語就可以回宮了吧!”玉兒試探著說到,她哪裏會知道,自己會在這個改死的地方呆多久?
彤太嬪笑了出來,帶著些兒戲謔的口吻:“是嗎?你肯定嗎?若是一輩子都學不好呢?”
玉兒一聽這話,隻覺一盆涼水潑到自己身上,從頭涼到腳:“不,不會的,求太嬪您,快快的教地我吧!”
“我不是在教你了嗎?你的天份很高,學得也很快,隻是,”彤太嬪頓了一頓,卻不說下去。
“隻是什麼?求太嬪指點!”玉兒聽這話,好像有弦外之音,著急的開口。
“你來了這些天了,你可看出了什麼?”彤太嬪收起戲謔,一本正經的問到。
“這……”玉兒遲疑了起來。
“但說無妨。”彤太嬪輕輕點了下頭,示意玉兒繼續說下去。
“這裏,好像,很多太妃太嬪是在前朝頗為受寵過的妃嬪,前院兒的,卻是沒怎麼受寵的前朝貴人。”玉兒把這一個月觀察到的小心的說了出來,但這受寵與不受寵,還不是一樣的結果,那就是老死在這裏!
“沒錯。這裏的人,很多人都是受寵一時,有些,甚至獨斷專寵過一時!但你現在看看我們,紅顏已老,恩寵斷絕!每日裏,就苟延殘喘著,不知道哪一天,就去見閻王了!”彤太嬪有些激動,頭上的步搖也隨著輕晃。
“太嬪,你今日,怎麼和我說起了這些?”這與她在這裏有關嗎,她隻不過是一個未承寵的貴人而已,且現在的皇上還在,還輪不到她做前朝美人呀!
“你且聽我說完。過來,到這裏來說。”彤太嬪站起身來,也不管玉兒是不是疑惑,把她拉到裏間,直往炕床而去。
到得炕床邊兒,卻不坐下,彤太嬪卻在炕上摸索了起來。“你看看這個,可好看?”彤太嬪把一樣東西放在玉兒手裏,語氣裏透些一絲絲的激動。
玉兒低頭細細一看,呀!真漂亮!自己上世可謂什麼好的東西都見過,但這幾百年後的精品,卻比自己那世的更加精美,更加價值不菲。
“太嬪,這隻百鳳朝陽步搖,可是道光爺所賜?”玉兒把玩著這隻步搖,這麼精致的東西,定是彤太嬪心愛之物,必是先帝所賞賜。
彤太嬪一股甜蜜現在她那並不蒼老的容顏之上,回憶起往事,有幾分自得:“是啊。當時,我受盡恩寵,道光爺說,我的脖頸雪白,修長,我又是精通滿漢,可稱得上是‘百鳥之首’,那時孝全成皇後已經去逝,先帝雖寵有子嗣的靜妃,就是現在的靜皇貴太妃,但終究,還是喜歡我多些,朝堂上的事,都願意和我說;所以,特賜了皇後才能佩的‘百鳳朝陽’步搖給我。”
“後來,靜妃,有一天突然到了先帝那裏,告訴先帝,我沒有子嗣,卻想謀害四阿哥!還把證據都帶上了,先帝震怒,當時就把我打入冷宮,我差點沒命;後來,與我交好的幾個妃嬪,同給我求情,先帝也冷靜下來了,覺得我不可能去做那些事,才放了我出來;但從妃降到貴人,也不再得到先帝原來的寵愛。”彤太妃說到這裏,語氣失落,神色也黯了下來。
玉兒並不打斷她,讓她好好的說下去。後宮,本就是爭鬥不斷,一個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自己,這些年來,還不知道,還看不透嗎?
“再後來,先帝升天,新帝登基,靜太妃成了六宮之主,還記恨著當年之事,於是想讓我殉葬,但康熙爺曾廢除了殉葬製,她不能如願,找了個理由,打發我來了這裏,說是要我靜心修行,為先帝祈福。”彤太嬪越說越激動,銀牙恨恨的咬著,憤恨之色,更是油然而生。
玉兒明白了,原來彤太嬪是這樣進到了觀裏,靜太妃太狠,後宮太妃是有地方居住的,她連這麼點恩都不肯賞給與她有過節的人,隻怕自己,前途堪憂啊。
“不隻是我,還有瑜太妃,常太妃,鄭太嬪,都是靜太妃心裏的刺,都與我一同來到了這裏。你還沒見過她們吧?”彤太嬪話鋒一轉,卻說起了玉兒一點都沒聽過的名字。
玉兒搖搖頭。搞不懂見與不見過那些前朝之人,與自己有何相幹,縱有相似之處,隻怕是自己也是在這個鬼地方,算著日子等死吧。
“我帶你去見一見。”彤太嬪不由分說,拉上玉兒就走。
玉兒很疑惑,帶自己去見她們作什麼?但與彤太嬪這些日子的相處,感到彤太嬪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然,也不會在道光爺那裏受盡寵愛。便任由彤太嬪拉她去見那些老太妃、太嬪。
幸而這些太妃太嬪住得離彤太嬪那裏並不是很遠,就是與彤太嬪隔了兩三間房,走不多遠就到了。
彤太嬪拉著玉兒,來到一個房間前,門也不敲,直接就進去了。
進得房來,玉兒看見裏麵坐著兩三個老婦。正圍坐在一張桌前,說著什麼。
“瑜太妃,我來了。”彤太嬪並不行平禮,而是徑直走了進去坐在空的位置前。
“嗯。你來了。”一個看上去比彤太嬪還要年輕的女人隨口應了句,似乎她們這樣在一起,已是常事。
“這個,就是來向你學習的蘭小主吧?”另一個女人看到了跟在彤太嬪身後的玉兒,一邊打量著她,一邊問到。
“是。蘭貴人見過各位太妃、太嬪!”玉兒向她們行禮,卻不想,自己這才行完禮,這些婦人都笑了起來。
玉兒不明所以。把目光轉向了彤太嬪,彤太嬪卻也跟著她們笑,這讓玉兒很是摸不著頭腦:怎麼了?自己做了什麼好笑的事嗎?
彤太嬪與玉兒說了一會子話,把玉兒帶到離她房間不遠的另一處地方。
似乎彤太嬪對這裏在非常的熟悉,並不叩門,直接推門而入,玉兒捏緊手裏的絹兒,一臉緊張的跟著彤太嬪進了房間。
房間的光線很好,玉兒看到,有幾個穿著不俗的女人,正圍坐在一張桌前,說著什麼;彤太嬪走了過去,徑直坐到桌邊空位上;玉兒仍沒放鬆心情,惴惴的站在彤太嬪身後,聽得彤太嬪與那最美的一個女人說著話,稱她為“瑜太妃,”心下猜著這些都是與彤太嬪交好的太妃太嬪們,忙曲身行禮。
“蘭貴人見過各位太妃太嬪!”玉兒黃鶯般的聲音,在幾個女人耳邊響起,這悅耳的聲音,讓她們不由仔細的看著這個年輕的蘭貴人,幾人均露出頗為驚訝的神色,但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彤太嬪先一進來就與之說話的瑜太妃,看上去比彤太嬪還要年輕,還要動人的臉上,此時正露著善意的笑,那潔白的牙,與她豐滿性感的唇,是那樣的完美的呈現著她最為迷人的一麵。
“嗬嗬,可真是一位有禮的小主呢!彤太嬪,這就是來與你‘學習’的蘭小主麼?”瑜太妃一邊抬手,把玉兒拉了起來,一邊笑得眼睛都半眯了起來,仿佛玉兒這樣行禮,是一件讓她覺得好笑的事。
其他的幾個太妃太嬪,竟也“吃吃”的笑出聲來,玉兒有些迷惘的看著她們,目光轉及彤太嬪那張笑臉上,心裏卻隱隱有些擔憂,這些個太妃太嬪們是住在內院的,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情?莫不是她們的頭腦,也與前院那些失常之人,有些兒相像了麼?
看著玉兒玉臉生疑,彤太嬪隻是笑而不語;“彤太嬪,你沒告訴她,在這裏再多禮也是沒用的嗎?我們已不是宮裏那有權有位有錢之人,沒東西打賞呢!”坐在彤太嬪上首的另一人掩嘴說到。
玉兒向她看去,雖說她並不及瑜太妃彤太嬪那般有著妖嬈之美,看上去也比她二人年紀大上許多,但那閃著精光的美目,及她高貴的神態,也知這位當年定也是個厲害角色。
“我還沒與她說這些呢。”彤太嬪仍是笑著,眼底散出來的光華,讓玉兒感覺很踏實,這彤太嬪絕非閑得沒事,帶自己來這裏消遣於她。
繼爾彤太嬪又回頭對玉兒說到:“蘭小主,在這裏,就把宮裏的那套都免了吧!我們來這裏這麼些年了,難道還看不透那些虛假的禮儀嗎?”
眾人更是笑得歡了,吃吃聲不絕於耳,玉兒心底的疑問卻是越來越大,這些看來都是當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前朝後妃,鬥輸了落得在這裏老死的下場並不稀奇,想不明白的是,彤太嬪帶自己來這裏見她們做什麼?
而且讓她想不明白的是,這裏坐著的都是太妃太嬪,按理,太嬪比太妃低了個等級,怎麼彤太嬪就那麼隨意的與瑜太妃同坐?宮廷製度是非常嚴的,彤太嬪這樣的行為,已經算得上是“以上犯上”“逾越”了,也許是因為這裏已經算是個活死人墓,她們已經不再在乎這些虛名兒了吧!
彤太嬪笑夠了,拉了仍是一頭霧水的玉兒過來:“來吧!見見我們這些活死人吧!”
“這位是瑜太妃;這位是鄭太妃,這位是常太嬪。你看她們的容貌,比起我來,如何?”彤太嬪對玉兒一邊介紹,一邊指著這幾個女人,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那幾個太妃太嬪,被彤太嬪這樣指著,竟也不惱,都雙目含笑的看著玉兒。
玉兒雖聽到先前兒她們說不要多禮,但還是一一給她們行過了禮,請了安,鳳目略掃過幾人的臉,不敢多停留。
“嘖,這個小主不錯。怎麼會這樣年紀輕輕的,就被打發來了這種地方?”瑜太妃用惋惜的語氣說著,手裏一條絹兒,似是習慣性的在手裏絞著。
話音才落,瑜太妃身邊,那個常太嬪就接了過去:“嗬,被打發到這裏,還用問嗎?定是不如了宮裏那位現在是‘六宮之首’的人,不用什麼理由,打發來了,就是打發來了。”
卻又聽得與彤太嬪挨著的那位鄭太妃,捋了捋額前的劉海兒,眸裏閃過一絲怨恨,“是啊,彤太嬪才來這裏兩年多,我們,卻是在這裏呆了五年,八年。”
“怎麼會呢?不是先帝升天了,各位娘娘們才會,才會來到這裏嗎?”玉兒聽到這些話,心頭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自己到了這裏,還對回宮抱有那麼一絲半點的希望,這裏是前朝的太妃,太嬪,貴人後妃們修行的地方,自己不是被貶至此,應該還有回宮的機會才是,但卻聽到這鄭太妃說她們已經來這個地方五年八年了,那時的先帝還在,她們……,那自己豈不是,回宮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