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話並沒說完,掃梅不敢說出來的是,這幾日玉兒所食之補品,大多都是六爺讓人,悄悄兒送與園子給她的,偏六爺昨日去了外省,很多時日都不會在京城,而那些東西,又恰巧在昨天日用完了,今日還未見送物之人,無奈之下,隻得將就園子配送之膳。
玉兒秀眉,此時全皺成了一團,鳳目圓睜,待掃梅說完,“啪”一拍桌子,再一下子把桌上那些入不得眼的東西全都掃在地下:“好歹我也是宮裏有位份的小主!就算是到了這破地方,也不應該這樣對我!我躺在這床上這幾日,沒見麵這觀裏的管事來看我一眼,也沒見著有大夫對我瞧上一瞧;如今隻當我已是活死人一般,我哪裏能忍得下這口氣!”
見小主發了這麼大的火,二女是又惶恐,又佩服,小主果是個剛敢的人,絕不會甘心在這個地方了此一生。
“你們兩個,現在就隨我去找這園子裏的管事,我就不信,園子裏的管事都是死人!若他們都是死人,那我就不管這些,把這一切都鬧將開來!”玉兒下定決心,自己不是砧板上的肉,絕不能任人宰割!若是此事,真鬧將開來,說不定,自己的機會就來了。
“是,奴婢們全聽小主的。”烹雪二人,亦覺得小主此舉雖屬無奈,但若無任何行動,那她們的結局,定不會是好的。
圓明園暢春園管事房。
管事房有兩進房,裏麵的房間內,一個女子,穿著家常帶著秋板貂鼠昭君套,石青刻絲灰鼠雲肩,大紅洋縐裙,粉光脂豔,端端正正坐在一個鋪著大紅氈條的炕上,手內拿著一本書,正看得入神.旁邊有一個小丫頭,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鍾.女子不接茶,也不抬頭,小丫頭隻是默默的站在炕邊。
這時,靜心觀裏的餘嬤嬤走了進來,見到女子,露出一個討好的笑:“給年管事請安!”
那女子聽得餘嬤嬤問安,這才抬起頭來,粉麵含春威不露,手上合了書,一雙單鳳眼看了看餘嬤嬤,口裏說到:“餘嬤嬤無須多禮了;你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也是這園子裏靜心觀的管事,不必對我如此。”
“哪裏的話!年管事是這裏的總管事,這些禮,少不得的!”餘嬤嬤一邊說,一邊點頭哈腰,對餘嬤嬤的獻媚,女子隻是淡淡一笑。
“餘嬤嬤抬舉我了。我隻不是過這暢春園裏的一個小管家,平日裏就做些瑣碎小事,怎敢擔起‘總管’二字?”一邊說,一邊才接過茶。
“年管事過謙了。年管事是這園子裏最體麵的管事,上頭來人,哪個不讓著年管事幾分?”餘嬤嬤繼續說著,隻是拿眼睛窺著女子。
原來這年輕女子,竟是這暢春園的總管事,怪不得餘嬤嬤會有如此態度。
年管事看著餘嬤嬤,一抹笑意現在她那鮮紅誘人的唇上:“餘嬤嬤,這大清早的,可有什麼事麼?讓你巴巴兒的過來。”
“回年管事的話,宮裏來的那個蘭貴人,聽說,是太妃讓她來向彤太嬪學習滿語的;昨兒下午,她的侍女就與我的丫頭們起了點兒爭執;今兒一早,到處打聽著園子裏的管事在哪,怕這蘭小主正在氣頭上,會對年管事無禮。”餘嬤嬤路過玉兒院子的時候,玉兒發怒所說的話,她都聽見了,怕玉兒到這裏來鬧,先行一步,來個惡人先告狀。
“哦?餘管事對我還真是關照呢,她好歹也是宮裏來的小主,怎的就會對我無禮了?”年管事輕輕說著,隻是拿著茶碗,用小蓋兒撥著茶葉。
“是啊。聽說。這蘭貴人,是因為得罪了太妃才被打發來園子時的,她是這次新選入宮的貴人,若不是她有十分的不事,怎麼還沒承寵,就被打發來了靜心觀這種地方!年管事你可要看清這人才行啊!”餘嬤嬤越說越激動,隻差把那張老臉伸到年管事的眼皮底下。
“這裏是園子,不是宮裏。餘嬤嬤,你可知這樣在園子裏說宮裏的事,是犯了大忌?我們隻要管好園子裏的事就好了,宮裏的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來這裏,一概不關我們的事!既是太妃打發她來,你就好生照看著;昨日我見你的那些丫頭們,都學了你去了!若不是我經過那裏聽到吵鬧聲,恐怕,還會打人吧?”年管事把手裏的茶放在炕上的小幾上,雙目含威,嚇得餘嬤嬤後退了兩步。
“是!是!年管事教訓得對!”她沒有想到,自己本是想先入為主,讓這年管事對蘭貴人有不好好印像,哪知自己卻先碰了一鼻子的灰。
餘嬤嬤在心裏懊惱,怎的自己今兒心急了些,忘了這年管事的性兒,隻是表麵溫和,內地裏卻是那般難糊弄,這下好了,還沒達到目的,先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涎著老臉,還想說什麼,玉兒帶著烹雪掃梅二人到了。
“請問,這裏是園子裏的管事房嗎?”玉兒輕喘一下,許是走得久了,三人臉上盡是汗水,妝容皆亂,玉兒顧不得走路勞累,親自去走進管事房的外間問話。
“是的。你是何人?你有什麼事?”外間丫頭正在值著差,突見三人,有些驚訝。
“我是宮裏來的蘭貴人,有事要找你們管事。”玉兒先把自己的身份亮了出來,知這裏的人,皆是慣見人行事的。
那丫頭一聽是個有位份的小主,臉上帶著恭敬,帶著玉兒她們進了年管事所在的裏間。
“稟年管事,宮裏來的蘭小主找你。”丫頭把玉兒帶進去,垂首低眉,對年管事稟報。
“好。你去吧。”年管事抬起頭,也不管餘嬤嬤驚訝的表情,退下小丫頭。
“這位就是這園子裏的生管事吧?我是宮裏的蘭貴人,到了園子裏的靜心觀,啊,餘嬤嬤也在!”玉兒見這暢春園的總管事,居然是個女子,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也有些驚訝,再一瞥,餘嬤嬤也在,忍不住驚呼一聲,這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小主吉祥!”餘嬤嬤見玉兒來了,少不得露出尷尬的神情,卻又不得不行禮。
“吉祥?我吉祥得起來嗎?”玉兒鳳眼一瞪,頂了餘嬤嬤一句,又扭過頭,玉臉鐵青,銀牙輕咬,對那年輕貌美的年管事說到:“我今日前來,就是要向年管事要個交待的!”
烹雪二人,跟著玉兒進了年管事的房間,向她行了個禮,站在玉兒身邊,隻是怒視著餘嬤嬤。她二人怎能不氣,昨兒因為借用廚房的事,與這老東西的丫頭吵了一架,那些個丫頭都仗勢欺人慣了,兩句話不對,居然想與她們動起手來;若不是眼前這位年管事恰巧去觀時看望一位老太妃,隻怕事情會鬧得不可開交。
而這件事,玉兒卻不知情,她現在隻是想讓年管事給自己一個交待,憑什麼自己是個有位份的小主,不是被廢入園,給自己一個破屋不說,還連吃的都是那樣的豬狗不如!
年管事仔細一打量這個蘭貴人,姿貌端麗,蛾眉皓齒,身段苗條,雖說眼中含怒,但不失百媚千嬌之態。心裏不由讚到:“好一個美麗的女子!”
“蘭小主,請上坐。”年管事先不說其他的,隻是欠起身子,請玉兒坐下。
玉兒一愣,沒想到這個管事,雖然是個女的,對自己卻是很客氣,並不像那趨炎附勢之人;便上去挨坐在了年管事的炕上,並示意年管事與自己並坐著。
“不知小主,找我有何事?”年管事輕輕坐下,神色如常,把自己未喝過的另一盅茶奉給玉兒。
玉兒一大早的,就和烹雪二人到處到管事之處,已是走了一個多時辰,加止早點並未入口,很是渴餓。接過茶來,也不管是什麼茶,一氣喝了半盅。
“請問這位管事如何稱呼?”玉兒定下心神,邊打量著這位女管事,邊開口問到,半盅茶入口,已是無剛才那般怒氣,話語也溫和很多。
“我叫年花棠。你可以叫我花棠。”年管事笑著說到,那神態,竟是有著莫名的高貴,讓貴族出生的玉兒,也有了幾分的刮目相看。
年花棠?好名字,玉兒暗想,這個名字不俗,想必也不是一個俗人。再細細的看看這個年姑娘,明眸善睞,螓首蛾眉,霧鬢風鬟,頗有幾分英氣。
“如此,見年姐姐比我年長些,就叫你年姐姐可好?”玉兒已全無了剛才的怒氣,完全被這年姓女子身上散發出的氣質吸引,再則,與這園子裏的有權勢的人交好,也不是一件壞事。
“不敢當。”年花常仍輕輕說到,眼睛卻掃向了餘嬤嬤,大概看出了此次這蘭貴人來找自己,多半是餘嬤嬤老毛病又犯了。
“年姐姐,我奉了太妃之命,來到園子裏的靜心觀,要向彤太嬪學習滿語,可誰知,到了靜心觀裏,餘嬤嬤把我安排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破屋子裏,就不管了!我們主仆三人,要茶無茶,要飯無飯,隻得擠在一張床上睡;到了現在,更是無人理會,隻得尋了來,望年姐姐讓餘嬤嬤給我個交待!”說著,手一指餘嬤嬤,卻已是梨花帶雨。
“蘭小主,請你別生氣。”年管事柔聲對玉兒說著,然後,轉過頭,雙眼直視餘嬤嬤,語氣冰冷的說到:“餘嬤嬤,蘭小主說的,可是事實?你是園子裏的老嬤嬤了,怎麼辦事這樣不盡心!蘭小主是宮裏的小主,也是你我的主子,你怎可這樣!”
餘嬤嬤見年管事發了怒,知道這位年管事平日裏看著親厚,卻是個有主見的主兒,發起火來不好相與,隻得陪著笑說到:“年管事不知,那靜心觀裏的人,都是有些上了年紀了;每日裏照顧她們我們都要很晚;偏這些天,有一位老貴人,感了傷寒,我們人手又不夠,這忙著,就把蘭小主的事給忘了。”
“哦?你們這麼多人,要忙這麼許久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觀裏平日裏都做些什麼!平日裏,我都是‘白日裏關門——裝瞎,’但你們也不要太過了!還不快來給蘭小主請罪!”年管事嚴厲了起來,臉上已帶慍怒。
“是!是!請小主責罰!”餘嬤嬤見年管事盡偏向這蘭貴人,隻得給蘭小主低頭請罪,心裏卻是不住的咒罵著這個宮裏來的小主,見過這麼多老主小主,這還是第一個來管事房找麻煩的。
“小主,她是這裏的老嬤嬤了;平日裏她對觀裏都還算是盡心,這幾日,恐怕是有些誤會吧!小主放心,她不敢對小主不敬的。”不知道為什麼,年管事就是想對玉兒好,心裏對她的好感,就像一見如故一般。
“餘嬤嬤,你起來吧。你先回去,給蘭小主換上好的房間,再去好好辦太妃交下來的差事!”年花棠也不等玉兒開口,訓斥了幾句,就讓餘嬤嬤下去了。
玉兒本想再說些什麼,但事已至此,年管事這樣做已給了自己很大的體麵,也就罷了,由得餘嬤嬤去了。
“小主,不知用過早飯沒有?一起在這裏用吧。也給點時間給餘嬤嬤安排好。”年花棠見玉兒一臉疲色,猜她受了委屈,並未在觀裏用過早飯。
玉兒已是餓了好半天,想著回去還有一段路,身子也軟,也不客氣,就在年花常這裏用了早飯。烹雪掃梅二人也去了丫頭房裏用了。
園子裏的人,除了太監,年老的叫嬤嬤,和宮裏一樣;有些兒年長的叫姑姑,因是園子不是宮裏,所以除了在行宮裏的宮女,各處的使喚之人,仍稱丫頭。
玉兒回去,餘嬤嬤已重安排了她們的房間,且按下不表。
壽康宮裏今兒早上很是熱鬧,其他太妃、皇後及妃嬪們都來了。因為鹹豐突然下了旨,尊靜太妃為“皇貴太妃,”又上了尊號,晉了一級,這些人都是來祝賀的。
靜太妃,哦,現在已經是靜皇貴太妃坐在首位,接受著後宮妃嬪的祝賀,表現著得體的儀容,微笑著與來人拉著家常,但她心裏還是不是很痛快:“怎麼就封了個皇貴太妃!”
“皇後起來吧。各位小主也起來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太多禮”靜皇太妃抬起手,身著華服的她,此時盡顯她至高的尊榮,臉上的平靜,仿佛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謝皇貴太妃!”眾人都謝了恩,跟在皇後身後起來,告了座。
“今兒是皇貴太妃的大喜!嬪妾沒有什麼好東西,送上一點兒心意,請皇貴太妃笑納!”文貴人帶著祝賀的笑,送上了禮物。
“文貴人有心了。袁嬤嬤,拿過來我瞧瞧。”靜皇貴太妃接過文貴人獻的禮物,原來是一幅畫。打開一看,卻是文徵明的《萬壑爭流圖》,再細細一看,果是真跡。
“哎呀,如此貴重的禮。文貴人,你真心了!”靜皇貴太妃看到這幅畫,知道價值不菲,微笑著收下。
“皇貴太妃誇獎了,一幅畫,不值什麼。”文貴人見太妃喜歡,心裏也頗為高興。
“聽說,孝全成皇後,是江南女子,除了一手好刺繡,最精通的就是詩書作畫了。皇貴太妃一定也是精於此道吧!”麗貴人聽說過靜太妃是蒙人,從小兒不在中原,邊裝著讚賞,邊故意說到。
“我怎可與孝全成皇後相比!麗貴人,你這是太看得起本宮了!”靜太妃聽到“孝全成皇後”幾字,手竟有些微微發抖了,她聽到這五個字,竟像聽到烏鴉在自己頭上叫一般,臉不由沉了下來。
“皇貴太妃息怒!嬪妾並拿皇貴太妃與孝全成皇後比的意思!嬪妾……”麗貴人話說出口了才後悔:幹嘛要逞口舌之快?好歹,除了皇後,她就是六宮之主,此時開罪於她,隻怕是後果難堪。
麗貴人在心裏懊悔,怎的自己老是犯這樣的錯,不知隱忍,隻因自己進宮,這靜太妃就未曾給過自己好臉,倒常常對文貴人讚賞有加,誇她“端莊賢惠,”有大家風範;自己現在在是皇上最寵的後妃,此時見了文貴人在靜太妃這裏又邀了寵,忍不住出言相諷,她聽說,這靜太妃當年,就是因為處處不如孝全成皇後,才一直沒做上皇後的寶座。
“行了。本宮相信你是無心,你也不必擔心是聽者有意了。”靜太妃眸裏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波瀾,優雅的輕揮手,把麗貴人的話頭攔下,並示意她坐下。
琬貴人、玫常等見靜太妃並無生氣之意,忙送上自己的禮物。一時間,壽康宮又熱鬧起來,說笑聲充滿了整個側殿。
好不容易,靜太妃打發去了這些人,半靠在美人靠上,輕揉著自己的額頭。袁嬤嬤輕輕的端了一碗清粥進來。
“皇貴太妃,你也累了這半日了,奴婢煮了點兒人參粥,皇貴太妃還是先用些兒吧!”袁嬤嬤見靜太妃臉上顯出疲色,端著粥,立在她身邊。
“你還是叫我娘娘吧。皇貴太妃,這個稱呼,讓別人去叫吧!什麼貴不貴的。聽著別扭。這貴與不貴,還不是一個樣兒!”靜太妃臉色平靜,卻帶著一絲的怨氣。也不接袁嬤嬤手裏的粥。
“是,娘娘。娘娘也乏了,還是先用點粥,歇息會吧!”袁嬤嬤改了稱呼,隻是關切的說到。
靜太妃“嗯”了一聲,懶懶的伸手去接,卻聽得稟報:“稟皇貴太妃,恭親王來了。”
“快請他進來!”靜太妃忙放下剛接到手的粥碗,眉眼透著高興,頓裏把這一早上心裏的不快,都壓了下去,再也沒此時見到兒子讓她心裏高興的了。
“額娘!給額娘請安!”恭親王,也就是六爺,給靜太妃行禮,他隻是一個人進來,身後沒有跟著任何人。
“快起來吧。來,來和額娘一起坐。”靜太妃眼裏滿滿都是慈愛,親自把兒子拉上炕,與自己並排坐著。
“是。聽說皇上封了額娘做皇貴太妃,兒子特來看看額娘,這宮裏最麻煩的就是禮節,額娘沒累著吧?”六爺坐到靜太妃身邊,關懷的目光看著額娘,額娘看起來還是那樣的美,年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印記。
“什麼貴不貴太妃的!還不是一個妃!”靜太妃在兒子麵前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始終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心意,他並不是不知道,眼神卻有些迷離起來。
“唉,前幾日,有言官給皇上進言,說要封您為太後,皇上是龍顏大怒,甚至還以為是我授意的;昨日早朝,突然說封您為皇貴太妃,皇上的心思,真是君心難測。”六爺在額娘的麵前,終於可以露出些心事,雖然鹹豐是他的哥哥,且額娘也撫養了他六爺,畢竟,如今地位懸殊,自己還是處處小心。
靜太妃見兒子麵有為難不解之色,隻得強笑道:“兒啊,額娘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隻要你好好兒的,額娘就滿足了。若是我能與先帝葬在一起,固然是好;可那已經是死去的人了,你卻是要好好活著的呀!”
六爺捏緊了手,又鬆開:“額娘深愛著皇阿瑪,兒子怎麼會不知道!皇阿瑪生前,您就已是六宮之首,而且,對當今皇上還有撫育之恩!封您做太後,本就是應該的!額娘放心,我定能讓你如願。”說著,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現了出來,這是他的額娘,他何嚐不想,額娘百年之後,與皇阿瑪依然能在一起!
靜太妃露出一個安慰的笑,神情卻不似兒子那般激動:“你有這份兒心,額娘知道;你皇阿瑪,是念在孝全成皇後的情,才立了四阿哥;他雖是我養長大,但始終不是親生;他和說雖名為母子,但我在他心中,是遠遠不如他生母的!孝全成皇後,才是皇後啊!”靜太妃這、忽的想起麗貴人的話,孝全皇後,她永遠的心病。
見靜太妃一說起孝全皇後,眼框兒又似紅了,六爺忙道:“額娘。不說這個了。現在皇上已經對我有了忌諱,若不是還因為太平軍的事,恐怕我也要做一個有名無實的王爺了!對了,額娘,皇上封了您做皇貴太妃,說明他還是尊重您的;您這一加封,可不還是六宮之主嘛!您現在住的,也隻有太後才能住嘛。”
“是啊,對我算是不錯了。六宮之首?那說的是皇後。鳳印,早晚要給皇後的。”靜太妃喃喃的說著,皇貴太妃,多尊貴的稱號,可惜,那不是她想要的!
“對了,聽說額娘打發了一個宮裏的小主去了園子,為何?她忤逆了額娘嗎?”六爺恩來想去,才把這話問出,這,才是他來的真正目的。
靜太妃以為六爺這是想把話題從全皇後這裏移開,淡然的說到:“後宮之事你如何知曉?唉,你還是少管吧。那個小主,很有可能是來敗我大清江山的,現在不除,恐怕以後會後患無窮。”
六爺心裏一驚,果然,玉兒出事,額娘是知曉的,隻怕,下手的人,也是……
“額娘為何有此一說?隻不過是一個貴人罷了,哪裏作得起什麼風浪!”六爺看似漫不經心的說著,心裏卻是捏了一把冷汗,隻怕額娘不會罷手,那他,要怎麼去麵對這件事?
靜太妃哪裏會知道他的心思,拿起已涼的粥,慢慢喝著:“你可知先祖入關時,出現的石碑?那女子,就是石碑上的葉赫那拉的後人!”
“額娘,怎麼你也信這個?我大清,還怕一個小小女子不成?”六爺哪裏會信這樣的話,若真是一個女人就可以把這萬裏江山給毀了,那後宮之中,隻怕是連女人都不能存在了。
“防範於未然好些。她還沒進宮呢,就把皇上迷得連我的一句話都聽不進去!若是他日得了寵,那額娘還有什麼立足之地?你不要過問這後宮之事了,還是想著你的差事吧!對了,瓜爾佳氏怎麼沒和你一起來?”靜太妃有些不耐煩,本來玉兒的事就讓她心煩好了久,現在一絲兒都不想聽到有關她的事。
“哦,她現在有了身子,不方便了。”六爺隨口應到,心裏卻想著那個人兒,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自己離京好幾天了,她的傷好了麼?
靜太妃一聽六爺福晉有喜了,馬上喜笑顏開,再也無心喝粥,喜滋滋的說到:“哎呀,你怎麼才告訴額娘!這麼大的喜事,你也不上上心!這真真太好了!袁嬤嬤,快去庫房,找點補品來,給恭王福晉送去!”
“額娘,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六爺已是無心在這時多留,他的心思,此時全在那個可人兒身上,家裏的女人,能生孩子,管好另外的那些女人就行。
“好,好,好好的待福晉啊!”靜太妃也不挽留,對她來說,福晉有喜的事,真的是個大好的消息,她自己的親孫,就要來到人世了。
永和宮
麗貴人穿著一身鮮豔的衣服,粉麵微嗔,手裏抱著心愛的金絲貓,與鹹豐同坐在偏廳,鹹豐一臉的陰沉,偶爾眼光掃一下麗貴人,口裏卻不停的在喝著酒。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怎麼來了臣這裏,就是隻喝酒?看都不看臣妾一眼!”麗貴人不明白皇上這是怎麼了,早先兒去恭賀靜太妃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自己一回來,皇上雖然來了,卻是滿腹心事的樣子?
“沒事!朕心裏有些不快罷了。你怎麼這麼喜歡貓?天天都抱著?”鹹豐斜眼看到麗貴人手裏的貓,宮裏不乏養寵的人,這麗貴人也太喜歡貓了吧,時時都見她抱著。
麗貴人見皇上不看自己,卻把目光轉向手裏的貓,忙把貓交給宮女,對鹹豐嬌嗔到:“臣妾從小就喜歡貓;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皇上,你都來了半天了!現在才和臣妾說了一句話!臣妾不依嘛!”一邊說,一邊把軟香的身子挨了過去,緊緊的靠在鹹豐懷裏。
“這不是和你說著了嗎?你的貓叫什麼名字?這麼愛得不行?”鹹豐灌下一口酒,想到昨天和今天發生的事,他心裏就煩,也沒順勢摟過這美嬌娘,隻是隨口應著。
“回皇上,它叫晶瑩。皇上,我坐在這裏,你卻問貓!”麗貴人小嘴一撅,賭氣的背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