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圓(1 / 2)

我當是輕輕鬆鬆避了難關,誰料到此後的日子,再沒從前那般清淨。

從前宛平躬身隨我身後百般伺候,如今亦是隨我身後半步不離,卻一副監工的架勢。

從前的住持待我阿諛諂媚,恭敬奉承,如今卻是冷言冷語,百般虐待。

“王妃昨晚睡得可安穩?”我正抄誦《道德經》,住持淨月闖進來道。

“安好。”我未曾抬起眼眸,隻專心手中細致口中默念。

“既是安好,便有勞王妃前去打水罷,如今香客繁多,姑姑們也操勞不過,還是勞煩您出些小小氣力吧。”

我無言,隻輕輕點頭起身去了。

我纖弱之身,何曾染指活計,更不說這樣的重活了!盡管我咬牙強忍,那水挑隻裝半挑水也紋絲不動,哪裏挑的成!直直將柔嫩的肩胛磨碎,滲出絲絲血濺,潑潑灑灑傾了好些水,方才勉強上了岸。

宛平隻是木物一樣站著,冷冷旁觀。

我幾乎要將牙咬碎,肩胛裂開,方才艱難地行到柴房前,正歇一歇聚些力氣一會好把水倒進缸裏,一個年約二十出,麵露凶相的道姑撲上前來一腳就將我的水挑踢翻,水嘩嘩的流出,濺濕了我的玲瓏靴。

我氣急正欲責問,卻見住持緩緩行來,指著那道姑的鼻尖就罵;“你個破貨,這點事也做不好,你看看你個狐媚樣,準是滿腦子尋思男人去了吧?別以為自己年輕就得意忘形,須知是誰賞了你這一碗飯,若是再不識抬舉,我就趕你出去,到時你可隻有兩條路,要麼為娼,要麼為奴!趕緊給我去挑水,晚晌若不把這水缸蓄滿,我就罰你三日無糧,餓的你頭昏眼花看你還如何有力氣想男人!”

說罷她便氣匆匆模樣折去了。

她哪裏是在罵那道姑!分明就是指桑罵槐!一時氣急,再者本已疲乏不支,身軀一顫綿綿倒下。

那道姑卻叉腰豎眉大聲朝我吼來:“做什麼勢!還不快於我起來!都是你這沒用的吃貨害的我被責罵,趕緊去給我挑水!否則餓你三日!”

宛平倒是緩緩行至,伸手扶了我一把,我正要道謝,她卻冷冷道:“快些去吧,免得王妃餓死,那皇上可要問我怠慢之罪了。”

我腦仁眩了眩,憤憤暗道:真是高看了她,往日還以為她有幾分人性。難怪琰哥哥說她素來狠毒。看來我這清淨日子是徹徹底底離我去了。也罷也罷,我就甘願吃這苦頭,隻要留一口活氣,在這世上守著琰哥哥就好!

這一次我終究沒能蓄滿水缸就倒下了。

也終究餓了三日。

我躺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間感覺自己身子輕飄飄的不停旋轉。肩胛傷處時時抽痛,不時淌出汙淤的膿水,發出陣陣難聞的膿臭味。依稀聽得幾個道姑的吵嚷之聲:“啊呀,她不會不行了吧?我看她眼珠子都不動了,氣息也弱極了。”“誰知道,真是可憐,來時住持不是還交待我們好生照顧她麼,怎麼突然就…”“別多嘴了!小心住持罰你!她這是活該!誰叫她那麼淫蕩勾引皇上,活該這下場!”“你們在這裏做什麼?再胡說小心我拔了你們的皮!快滾出去!”這一聲吼罷,依稀立刻清淨下來。

我拚盡力氣終於微微睜開一絲眼縫,眼前一個模糊的影子在我眼前晃的我頭痛難耐。是宛平。

她將我托起半靠,將一隻粗碗伸到我嘴邊。我聞到氣息,是水。我強忍著無力喝了幾小口,又軟軟的塌了下去。

如此這般折磨我,稍稍好轉便讓我砍柴洗衣挑水掃院,不到半旬,我就麵若枯菜行若竹竿,每走一步都頗是艱難。

縱然千般難捱,隻要想著琰哥哥對我的誓言,我便覺得心裏湧上一股甘甜,甘如泉,甜如蜜。

今日便是月圓之夜,一早我的心情就別樣開闊欣喜。隻是想到我這副樣子,真有些怯怯,不願被琰哥哥見到我這副難堪。他會嫌棄我麼?一層憂慮掠過心底,突又豁然開朗。若是琰哥哥嫌棄,那便不是真心愛我,這正是試探他的好機會!。望穿秋水般總算捱到了夜幕落下,我鑽進了棉床,閉上眼勻勻吐著氣息。宛平進來細細看了看我,就折回去憩了。我早已在她的枕遝灑下迷藥,這時心裏慌亂噗噗亂跳,擔心這迷藥會出差池。

我輕輕推開窗,眼見那一輪浩澤明月已高高懸掛無邊的空寂,仿佛見到琰哥哥負手而立的翩翩身影已然在觀外等候著我。

我輕輕打開門,行至宛平榻前,作勢跌了一跤,還發出一聲驚呼。卻見她半無反應。當下一顆心才安穩妥帖了,這才披了件不惹眼的絳紫鬥袍出得們去。

剛行至觀亭,一個人影便襲擊了我的身軀,將我緊緊湧入懷裏。那熟悉至極的氣息,不是我的琰哥哥是誰?我悲喜交集,不禁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