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惶慌鬱鬱捱了一日複一日,終究到了大嫁喜日。楊府上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溢,叔父滿麵紅光神采熠熠,嬸母亦是眼笑眉飛,哥哥楊釗正是來事的一把好手,直把府內府外的賓客照應的穩當妥帖。我與儷姐姐在各自閨房由喜娘相陪隻管待著。到了巳時,哥哥楊釗進來背起頂著吉祥如意紅頂的我出了閨房,將我送上了禦賜皇轎。
劈裏啪啦的震天炮竹聲中,我坐著禦賜的皇轎咿咿呀呀顛簸著上了路程,時而心中尋思著儷姐姐一定比我喜悅的,隻不知嫁去之後會是怎樣的情景,那李公子究竟是誤把我當做儷姐姐呢,還是我擔憂的事情隻是我的虛想。時而又想把蓋頭揭下看一看我那騎著高頭大馬護在轎前的郎君的模樣。壽王府於大明宮距隔三十裏之遙,而與我楊府卻少了一半路程,穿過我長安縣府集市,隻需經過一道雁鳩山便不遠了。原本以為日落之前必能到達王府,誰知行到這雁鳩山下…“不好王爺,前麵似乎有匪徒擋道!”我坐在轎中正隨著轎身起伏心兒也上上下下,漸漸存了些瞌睡蟲於鼻額,突然一聲驚呼打斷我的沉寂,立刻掀開原本耷拉著的眼皮。
“無需驚慌,不要停。大唐盛世哪裏敢有狂徒青天白日裏為非作歹,若敢惹事,本王一箭要他狗命!弓箭手準備!”隻聽這話說的氣勢悉悉高漲,那末末的一句命令竟氣勢如洪,想來定是個威風凜凜的男兒。當下內心狂喜,想不到我嫁的夫婿,竟是這樣的漢子。細想之下又覺這聲音似曾相識,我掀開了紅頂,悄悄撩起一隙金黃似錦轎麵緞子,打算端倪個仔細。“王妃切莫理會旁事,快快合好如意頂!”這鶯歌之聲由伴娘口中傳來,我隻得依言,急躁的聽著外麵的動靜。
我感到些說不明的詭異氛圍,似乎連轎夫的心跳也變得極快了。不禁有些緊張,驚蟄剛過,心神動一動竟立刻沁出一身的粘汗。
“前麵擋道者何人?可知這是我當今聖上嘀子壽王之行駕,再不速速讓開,必要問罪!”隻聽一位中氣赫赫的沉厚男音嘶吼說道。
“哈哈,少跟老子咬文嚼字的說話,老子管你是誰,就是皇帝本人,老子也不怕!前麵的紅口小兒給老子聽好了:爺可是真真等著你們這一票肥差的,不要人命,隻要你們將金銀財寶悉數留下,老子我就放你們回家睡洞房去!但若不依,休怪我無情!”
那破鍾一般的嗓門震耳欲聾,我竟驟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裏巴望著趕緊躲過此劫。
可誰知我那郎君壽王喊道:“區區蟊賊,敢在我麵前狂妄,藐視我父皇,我若是依了你,豈不被天下人恥笑!”也是,怎麼能縱然這樣的罪過呢,我又轉念,心裏倒是對壽王又增了幾分好意。
接著我便聽到弓箭的嘶嘶穿行聲,不知是誰先射出了一箭,頃刻間廝殺聲頓起兵刃相交殺聲震天。我驚嚇不已立刻扯下了紅頂子,此時轎也停落了,我掀開轎簾抬眼望去,當真是一片混亂狼藉,不時就有人倒在了血泊中,我嚇的瑟瑟發抖腳下綿軟無力,有心邁出勸上幾句無用的話卻怎麼也邁不動這青蓮。
這一場廝殺越來越凶猛,又越來越肅殺,漸漸地,我知道有些人兒躲了,有些人兒散了,剩下的,唯獨還有我那未曾謀麵的夫君,而他,也成了歹徒手中的人質。他們正狎著他一步一步朝我這裏走來。我屏住呼吸縮回了角落裏蜷著,克著自己的慌亂咬著牙心裏直念太上老君能來救我。
“老子送你小子一個人情,讓你和你的美嬌娘一起去陰曹投胎去,黃泉路上做個伴也免得孤獨!”那為首的歹徒仰天一陣暴圙獰笑,將粽子一般的壽王扔進了轎門,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柔弱的身軀不堪重負不自禁地輕哼了一聲。
“呀!好美的娘子啊!老子還是第一回見著這樣的美人!”那狂徒這樣說,我心裏湧上一股寒意。暗暗叫苦。
“隻可惜嫩了點,這身子骨經不起老子折騰。罷了罷了,幹脆帶回去先養著,慢慢調教哈哈!”那猙獰的淫笑聲聲入耳,絕望的恐懼吞噬著我的靈魂。
“求你們放了本王,本王願意再贈好漢金銀財寶,決不食言,隻求你們放過本王和王妃…”我未曾抬頭看他,卻已然知曉,壽王原就是那日公主大婚宴上所遇之人。心不由得一沉,原來他就是壽王李瑁。想來那日他對我是一眼傾心了。
那歹徒複猙獰大笑:“老子今天手氣好心情也不差,就給你們一個天大的人情罷!你們兩個,可以留一個。自己選吧。”
留一個?我內心突然湧起一陣奇怪的賭念,他會怎麼取舍?我?還是他?若是留我,我感動欣慰,若是留他,我是死還好,如若被歹人搶擽,我不如一死了之。
空氣沉寂了半響,我的心隱隱作痛。他為何這麼不爽快…真真叫我失望…
“快說,休想拖延!再不說就立刻要你人頭,再辱你王妃…”無恥的獰笑聲讓我不堪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