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聽塞壬唱歌 (3)(3 / 3)

不久,汪伯伯病故。汪伯伯死後,父親想與人爭辯沒了對手,很落寞,少說話,有時白眼望天。有一年秋天,西風漫道,父親一病不起。忽一日,父親爬起來,欣喜地對母親說,昨夜遇見他了,這個老侉子,夢裏還跟我吵一架。母親一驚。沒挨到第二年秋天,父親就病故了。

那天夜裏,江淮丘陵正下著一場淅淅瀝瀝的雨。黃叔叔接到電報後,連夜從江南過江趕了回來。錐心疼痛,扶棺大哭。梁叔叔有事,沒來參加追悼會。

後來,梁叔叔對人說起父親:這人脾氣太壞,我和他的交情是我委曲求全這麼多年維持的。本以為梁叔叔與父親處得最融洽。聽了這話,我和母親都十分吃驚。

窮,也可以不酸

查一路

窮,在現代社會,不是個受歡迎的詞。大眾奮鬥的社會意義,就是要把這個詞,擠出《新華字典》。絕對意義的窮,是很可怕的,它擠壓一個人生存和命運的空間。

而在溫飽滿足的年代,窮,往往又成為一個相對的概念。

比如說我,也正在趕往去“小康”的路上,而一旦想到奢侈品,“窮”的陰影當即縈繞心頭內心會產生痛苦。前不久,我跟兒子說,你老爸準備買車啦,兒子說,是啊,是啊,你買一副中國象棋,就擁有兩部“車”啦。新新人類說話喜歡帶刺,不過往往能一矢中的。我跟兒子說,兒子,你在這個問題上諷刺我,我真有點難過。

人總在向上攀比中,感到自己窮。李嘉誠雖富,想到比爾.蓋茨,他會感到自己窮。比爾.蓋茨富,讓他造幾艘航母或者航天飛機,他也會覺得自己不夠富。相對意義的“窮”,是帝王般開疆拓土的雄心與國界限定性的矛盾,是自我的內心欲望結出的青葡萄。

與“窮”相對的是“富”。在一個倡導創富的時代,窮,是我們每個人需要去擺脫的韁繩和枷鎖。其實,這種意識和倡導本身,就是一種發展和進步。我爸那個時代,美女都愛嫁貧農。我爸一輩子,忌諱“富”字猶如癩頭忌諱“光”字。他出身富農家庭,沒有享受到富的待遇,卻要承受富的壓迫。因為這個從沒讓他得到過實惠的“富”字,他在單位不能入黨和提幹,隻能回家喝悶酒。他在口頭上凶猛地討伐“富”,是想擺脫富的陰影;在那些求一根劣質香煙而不可得的日子裏,他又明白自己很窮,心裏又巴望能真的富一點。這是一種無奈的窮而酸。

處在“窮”的狀態,內心有一種煎熬,窮,並不是一種美好的感覺,也未必能與美德掛鉤。但並不可怕,日子總能對付,西哲羅素先生說,窮最可怕的後果,是讓窮扭曲了自己的思維。

在一個倡導創富的時代,如何麵對自己的“窮”。這是一個問題。其實,羅素先生給我們提了個醒。欲望一天天累計,一天天得不到滿足,因而產生憋屈,產生怒火。所謂窮而不酸,是說要求消除因窮產生的怨憤。置身於“窮”,首先要有耐心,其次要心平氣和。

買不起車,不用小刀劃豪車上的油漆;住不起別墅,見了別墅,不要祝願小偷出入其間;見富人打個飽嗝,不去想象那一桌子生猛海鮮;見了窮人的腳後跟,也不慫恿小狗去追逐。

當我步行去上班時,想到了散步的種種好處,但同時又意識到,如果用散步的種種好處去抵擋車的誘惑,這又是一種酸。窮和富既對立也轉化,窮需要思變。今後,我會像田鼠一樣時時聳起耳朵,像貓頭鷹一樣睜開夜的眼睛,找準時機,向“窮”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