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1 / 2)

趙航覺得丟臉極了,他的袖子上沾上了星星點點的墨汁,而站在對麵的嚴霜更慘,臉上都是墨點子。趙航心裏其實蠻委屈的,他從小在歐洲長大,毛筆這東西他哪裏用過?簡體漢字他都認不全呢!真的不是他不學無術啊!可是顯然,現在有個人比他更委屈。

嚴霜目瞪口呆地看著平攤在桌上歪歪扭扭的幾個字,實在無法想象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把字寫成這樣!我不指望他是個才高八鬥的才子,會飛簷走壁的家夥哪裏跟才子能沾邊?可是即使是自稱武夫的父親,字也還是能看得過眼的啊。可是這個人呢?握筆都不會,拿著毛筆居然就敢亂甩,顯然是從來沒寫過字的樣子,老天,我要跟一個連字都不會寫的男人過一輩子麼?

嚴霜看了趙航一眼,低聲說了一句:“我去洗臉。”便低著頭走了出去。

趙航看得出嚴霜心情不好,也知道這是為什麼,但他這會兒並沒有去哄,這也不是哄哄的問題,她委屈的無非是嫁了個不會寫字的男人,這哪裏是他能勸的?趙航簡單把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看看一旁嚴霜答應送個他的一套筆墨紙硯,也不客氣,直接夾到胳膊底下,走出了嚴霜的小院子。

嚴霜洗了臉回來,看趙航不在,心裏越發的委屈,她無數次想過未來的夫婿是什麼樣子,可是現在在她麵前的,卻是個連字都不會寫的男人,一想到此,委屈的感覺再也控製不住,撲在床上嗚嗚哭了起來。

趙航跟嚴霜這邊的這點事兒,很快便傳到了馬上就要出門的嚴青耳朵裏。

嚴青心裏也不是很好受,嚴霜是他的獨生女,千嬌百寵的養大,他也曾跟妻子開過玩笑,說以後一定要給霜兒找一個怎樣怎樣的夫婿才行。可是世事無常,妻子在幾年前便香消玉殞,留下他一個人在世上煎熬。他想著自己是個男人,對女兒的婚事更要認真考慮,萬不能草率,誰知道忽然一場大病,他險些丟了性命,那時候隻想著女兒以後的生活,不得不草率的給女兒定下了婚事。

嚴青領兵多年,識人的本事還是有的。他看得出趙航雖然不懂本地的風俗,但教養卻還是很不錯的,出身應該挺好,為人更是不錯,是個好青年。可是好青年歸好青年,這樣子的青年卻絕對不是嚴霜的菜!自己的女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別說在太原,就是回到開封也是數得上的才女,才女自然有才女的傲氣,她就算不是非要找個才高八鬥的女婿,可起碼總要誌趣相投吧?

連字都不會寫的女婿……嚴青想到此處,也覺得十分的胃疼,想來想去,便披上鶴氅溜達到嚴霜的院子裏。

嚴霜的眼睛還是紅的,見父親過來,忙跟他問好,又拿出來了親手縫的手套讓嚴青試著帶:“這手套的手心這麵兒是羊皮的,拉韁繩的話應該不會打滑——阿爹試試合適麼,不合適的話我趕緊改改,免得耽誤了阿爹出門。”

嚴青接過手套,隻見手套的做工十分精細,顯然是女兒下了大功夫縫的,帶到手上,服服帖帖的大小正好,內裏的羊毛絨絨的,貼在手上十分的舒服:“好霜兒,做的真好。阿爹這回要去好幾個月,你想要什麼的東西,跟阿爹說,阿爹回來的時候給你捎上。”

嚴霜搖搖頭:“兒隻要阿爹平安回來就好,萬不要再生病了。”

嚴青點點頭:“好女兒,便是為了你,阿爹也不敢再生病了。”他拿起手套看了又看,像是十分不在意的隨口說道:“我看大郎也沒帶什麼冬天的衣裝,女使們做的東西,總趕不上霜兒的手藝。我看你做的這手套不錯,有空的話,便也給大郎做一雙吧!”

嚴霜咬咬嘴唇,輕輕點頭:“好,我明天便問茯苓要他的尺寸,也給他做一雙。”

嚴青看看嚴霜,輕聲說:“你從到了太原,便再沒開過詩會,等阿爹走了,你閑著無聊,便開個詩會什麼的,也跟別人家的小娘子親近親近。”

嚴霜低低嗯了一聲,聽見她父親繼續說:“我從小就不喜歡讀書,你阿娘嫁給我,跟我談詩作賦就跟對牛彈琴似的,十分無趣。幸好那會兒是在開封,她可以跟那些誌趣相投的姐妹們聚聚,開個遊園會什麼的,可後來我出去打仗了,她連這些都沒興致做了……說起來,她嫁給我那些年,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是我虧欠了她。”

嚴霜心裏隱隱知道父親總覺得對不起母親,但這是頭一次,親耳聽到嚴青說這些,她見嚴青心情不好,心裏也十分難受:“阿爹別這麼說,阿娘常說,嫁給你,是她的福氣。阿爹對阿娘的好,阿娘都記在心裏呢!”

嚴青輕輕搖頭:“什麼算是好呢?我當日明知道你外婆不喜歡我,死皮賴臉的去追你娘,連哄帶騙的把她娶進家門。那時候,許多人都說,你娘的命,是先甜後苦,我不信,我跟她說,我一定會讓她過上好日子,比沒出嫁之前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