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日頭偏斜,已經是下午了。劉寒給羅伯特打了個電話,得知吳柔已經辦完了出院手續,眼下將孩子安置在家中。羅伯特本意離開,但唯恐觸了吳柔的黴頭,隻能無所事事地守在邊上,不時挨吳柔一頓臭罵。
劉寒起床收拾一番,門鈴就響起來了。
“劉哥,鎧哥讓我跟著您。您要什麼,吩咐我一聲就成。”
打開了門,正是羅伯特的跟班小弟梁默言。
劉寒很高冷地點了點頭地往外走去。梁默言不敢怠慢,跟在後麵。
兩人打了一輛車,半個多小時後,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西山風景區。
雲滇本以南詔為中心,千年前元軍南侵,久攻襄樊不下,為成南北夾擊之勢,南下先破大理國,宣告了中原政權的大軍首次入滇。之後元朝皇帝為徹底瓦解雲滇地方勢力,興建春城,將雲滇的政治中心從滇西南詔遷入滇中。而後明朝光複華夏,朱元璋命義子沐英鎮守西南,並派遣當朝堪輿大師汪湛海先生重訂雲滇地理大勢,擴建春城。
今世之人以為風水是迷信糟粕,其實不然。大到定都建城,小到安家落戶,陰陽兩界的動遷選址從古至今就沒少過風水先生的身影。風水堪輿聽起來故弄玄虛,其實隻是因為世人對其缺乏了解,附會了濃重的神秘色彩而已。究其根本,風水是利用萬事萬物的相生相克來協調人與自然的關係,立足於中華的中庸思想,以和諧、平衡為要旨。
從科學角度論證,山脈與河流的走勢、分布,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對地域經濟和社會發展以及當地居民的身體狀況有影響。隻是當代科技昌明,信奉人定勝天,在工業機器的龐大能力下,投入舉國之力建設,哪怕是窮山惡水也能變作世外桃源,因此風水學說的影響力被大大削弱,人們才將其歸類為迷信。
假如這門學問隻是招搖撞騙,那麼連對中醫都始終抱有懷疑甚至批判態度的西洋人,怎麼會將其納入室內設計的範疇,甚至將風水變成他們國家的舶來詞呢?
春城自元代開始就是雲滇的首府,城址自然經過慎重的考察和規劃。春城坐北朝南,背山麵水,負陰抱陽,藏風聚氣,是一塊天然的風水寶地。昔年汪湛海奉皇命入滇,堪輿八年,足跡遍及雲、貴、川、藏,都沒能找到更好的地勢,可見元朝雖然是以外族之身定鼎中原,但天命在元,同樣能得到高人指點。
“‘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古人對於文字的把握功夫,當真令今人汗顏。短短十六個字,道破春城風水大勢。牛逼,牛逼。”
劉寒站在西山上的觀景台,入目的是煙波浩淼、天清雲朗,整座春城盡收眼底。當年他在東陸大學念書,曾與趙曉嬈來過此地,但當時隻覺得風景不錯,如今他睜開通靈眼,以望氣術看去,自然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他剛剛念叨的十六個字出自大觀樓上的長聯。大觀樓是春城著名的人文景點,乾隆年間的名士孫髯翁登大觀樓,揮毫而就這副一百八十字的工整長聯,有“天下第一長聯”的美譽。那孫髯翁假如通曉堪輿之術倒罷了,若是不然,隻能說他神目如炬,或者天底下的學問到了頂尖,總有相通之處,否則如何能將春城的風水形理概括得如此鞭辟入裏。
風水學派林林總總,都不出“形理”二字。形就是形勢、形象,具體來說就是龍、砂、穴、水等等,理則是泛指九星、理氣之類,包含了空間、方位及時間的交貫,要點是“形勢無憑,理氣不真”。這種天人合一的規劃理念,自古至今都貫穿在中華人的建築思想中,哪怕對室內設計一竅不通的老百姓都知道買房子要坐北朝南、南北通透,足見風水學說對國人影響之深。
“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這是兩晉時期鬼穀道祖師郭璞所著的《葬經》中的綱領。長聯中寫到的“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指的就是春城東西南北的西山、金馬山、長蟲山和白鶴山。
此四山為春城屏障,而劉寒眼前的五百裏滇池則為春城“財位”。水在堪輿中被視作財富的象征,商道如同天道,唯有“損有餘而補不足”才能盤活一地乃至一國的經濟,而活水生生不息,暗合商道精神,“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就是這個道理。劉寒記得,當年遊覽西山,曾在龍門見到一座靈官殿,殿裏就供奉著一尊財神。
風水學論,“若無玄武之來龍,氣脈則不尊,無左右青龍白虎環抱則不穩,不麵向水則不富”,而春城四者皆備,得四山環抱,囊括滇池,正是“三麵湖光抱城廓,四麵山勢鎖煙霞。”正因滇池占著春城“財位”,又倚靠四山為屏障使財氣不外露,所以滇池所在的南邊是春城最先發達的區域,城中富商也都喜歡在這一帶購置房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