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半晌,宮琪鬆下拳頭,卻是不由得腦袋微微朝方文葉側了側,眉目之間略有稀奇,“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轉性子了……”

宮琪看不見,方文葉臉上那一閃而逝的愧意。

“我隻是不想我的斤斤計較再害到人,更不想我認識的那個機靈古怪的丫頭越來越疑心。也許我們都已經不自覺的曾經傷人傷的至深過,楚兮白對你怎麼樣,大家都清楚,實不想再害了他。”

這是方文葉第一次,用這種口吻,對她說出如許話。

宮琪聽的分明,他竟是在認錯。那個她在函穀關從死人堆裏拉出來的方文葉還曾是那麼個執著涼薄的人,那一夜後再見,竟是都學會了認錯。

那一夜,到底發生過什麼……

“嘭”的一聲,房門終是被踹開,宮琪心底微微漾開來的思緒也徹底被驚的散了,當即拉過方文葉,指中銀針連連朝門口聲響處射去,聽見有人倒地的聲音。

“趕緊走!”

宮琪沉聲喝一句,方文葉會意,死死牽緊宮琪的手,繞到屋後速度的朝村口跑去,一路上掠過村裏人老老小小的屍首,那一張張或褶皺、或娃娃的臉到底和宮中那塗脂抹粉、假麵聲色的麵具不一樣,心底到底還是會疼。果然,是那個深宮,那個冷冰冰的地獄讓他變的這般冷酷無情,他如今這一點點的轉變,究竟是用了多少條命才換來的啊……

那夜城樓上的男子啊,那一襲豔紅豔紅的衣衫,原本應該是白色的。

方文葉牽著宮琪不停的奔走,眼底是更深更深的愧疚。

林間忽起幾聲鳥叫驚啼,無數道黑影從樹梢撲簌簌落下,一柄柄刀光銀亮如雪。

方文葉步子一停,宮琪一不小心撞到了鼻子,還未來得及捂捂,四下水一般的殺氣已經鋪天蓋地的卷了過來,四麵八方都有……根本逃不開。宮琪掐在手裏的銀針都無從下手,臉上慘白一片。直覺刀光離自己更近了,自己的身子卻驀地被人牢牢的圈護在了懷中,她的腦袋抵著他的心口,甚至聽得到他的心跳,一聲一聲,那般清和平穩。

聽得見刀劍刺穿骨頭的聲音,宮琪嚇的唇角都打起了哆嗦,臉上有濕膩膩的液體流水一般淌下來,一聲都發不了,隻有手不停的抖,銀針都抖的掉了。

“方文葉……”

宮琪哆哆嗦嗦出四個字,微微掙了掙,才聽見抱著她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後咬著牙,吐出了一個謝字。

“你到的真是及時,再深半寸,丫頭就可以給我收屍了……”

宮琪心下陡然鬆下來,隻覺得手腳一片冰涼,腳底都沒了力氣,一時竟就那麼癱坐在地上。

四周的殺手竟是莫名的停了下來,隻是一圈圈把他們圍死。

方文葉微微鬆了鬆她,宮琪抬眸,便有雙手觸上了她的臉,仔仔細細的抹去了她臉上鮮血,手異常的暖,像是要捂熱她冰涼的臉頰。這樣一雙手,時常調戲著她,她認得出來,是楚兮白。

四下更靜了,她聽的見他站了起來,忽而沉聲的吩咐。

“我以大楚三皇子的身份命令你們,立刻給我退出村子。”

那一刻,不僅她,方文葉也傻了。

鳥聲驚啼更厲,有人從一圈的殺手外圍走進,正是那綾籮,一步步的碎步挪到楚兮白麵前,視線裏仍舊那一片殺意。

“你不過是個被廢的皇子,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唇角一勾,眼底的殺意半分不輸綾籮,折扇漸開,露出那一片勝放的桃花,“我這個被廢的皇子也到底留著皇室的血,自是比你這一介奴才來的高貴。”

綾籮咬牙,忽而看了眼傻愣著的宮琪,眸子半眯,輕聲一笑,“這位姑娘似乎嚇的不輕,那位公子看來也傷的不輕,那不如這樣,若是姑娘殺了我們這三皇子,我便放了二位。”

宮琪猛的抬頭,毫無焦距的眼底一圈又一圈的流光,半晌眉目一皺,死死回了句,“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要殺要剮隨便!”

“嘖嘖,憑什麼姑娘不是該最是清楚麼?沒有楚公子,我們哪裏處處監視的了你?沒有楚公子我們哪裏能到處追著你殺?沒有楚公子,今夜我們怎麼找得到這裏來?嗬嗬,姑娘不是最該熟悉這種感覺?被騙的怒火,被出賣的痛恨,被玩弄於鼓掌的怨憤,被一個又一個自己愛的、信的、依靠的人一次又一次傷!他們既能如此對你,你殺了他們又有什麼錯?”

一字一字有如刀子,刻的宮琪心底撕心裂肺的疼,一夜的萬籟寂靜被一把扔在自己麵前的匕首狠狠的絞碎。

那人仍在蠱惑她,“殺了他!救你自己,也救你的朋友……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