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自秦淮澤去了哈赤,函穀關裏外都有些風聲鶴唳的樣子,被阿玲那麼一鬧,更是雞飛狗跳。這麼個殺伐血腥之地,卻在十裏開外有那麼個風景絕勝、木槿成海之地——姚慶。
成片的木槿開得火紅,連綿十裏,像熱情的火,愣是把這麼個小小的村落燒成了那談情說愛的高堂,不知有多少對情侶、夫妻成日溺在這花樣的火海裏,做那你情我願之事,當真要酥了一身骨頭。而且村子外圍還有一處淺湖,碧波連天,滿湖落花,要是再來翻鴛鴦戲水,簡直堪比神仙眷侶。
隻是可惜了離著函穀關這是非之地太近,人人都有些避忌,顯得這村落人煙空落了些。若是有人此刻戀這地的木槿花,偷偷前來看一番,多半會發現這片淺湖處的大好風光。
此時風光,不僅那花,不僅那水,還有那人。
身子都掩在水底,墨似的三千長發扇子一般浮在水麵上,偶有落花徐徐而下,落在那人肩頭,又被修長的手帶起的粼粼流水迅速的抹去,在清可見底的湖麵微微留下些微的紅,又在湖水流動下漸漸淡去。
那天仙似的人兒似是覺得這番洗浴太慢,忽的整個人都埋進了水底,墨色的長發伴著波光粼粼的湖麵一絲一縷的散開來,不多會兒,那人又猛的探出水麵,從湖麵站起身來,解下腕上的發帶隨意的把那泄於前額的青絲綰在腦後。拂去發絲,便看的清了那張清清秀秀的臉,被落花流水一襯,越發出塵脫俗了些。
正是那從函穀關急急趕回的百裏家二公子,百裏莫雲。
拾起露石上早已準備好的青衫,攤開一震便利落的穿戴上了身,莫雲猶不忘好生理了理衣襟,才瞥眼看了眼那染滿了紅血的哈赤衣飾。半分思考都沒有,隨處撿來個石塊,把血衣係於其上,便扔下了湖底。而後又從懷裏掏出個青色的瓷瓶,細細觀來,似是藥瓶,卻也被閑閑扔了出去,激起水花半尺,圈圈漣漪。
莫雲拍拍手,待離開淺湖後,那處依舊落花三千,依舊碧水無痕,依舊世外桃源,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拍開院落大門之前,莫雲先端穩了手裏的酒壺,而後捋了捋濕答答的頭發,最後吸吸鼻子,聲音洪亮的打了個噴嚏。
跨步走進門時,便成了這副看來弱柳扶風,麵上卻一番討好神色的樣子。
碧洱早就在院子裏恭候多時,見他這般摸樣,美目微微眯起了半分。
“二公子這又是去哪了?”
“當然是去做好事了,阿……欠!”又吸吸鼻子,莫雲依舊那副模樣,三分溫潤、三分討好、三分癡迷的望過來,而後把手裏的酒壺輕輕擱在石桌上,還推到碧洱麵前,頗有番獻寶的意味,“這是青梅酒,要收集朝露現釀,我弄了好久才弄好的,嚐嚐吧,要是喜歡,每天我都為你釀。”
碧洱未看酒一眼,反倒盯著莫雲,柳眉微蹙,“你去了這麼久,就是去釀酒了?”
“恩。”淡淡應了句,莫雲探手給碧洱斟了杯酒,含笑三分,遞上前去。
碧洱接過,細細抿一口,又道:“那你這渾身濕透的模樣……”
“湖邊晨露最重嘛,我自然去得哪裏,不過一不小心掉湖裏去了。”莫雲蹙蹙眉,看了碧洱一眼,竟暗含半分委屈,可憐巴巴道:“我可不會遊泳啊,差點沒淹死我,虧得我爬上來了,否則可見不到碧洱姑娘了。”
“是麼?……”碧洱又抿了口酒,忽的湊近莫雲,卻又停在頸前一寸處,語中半分蠱惑,半分疑惑,“公子身上……有血腥氣呢。”
湊的太近,碧洱不察,忽的被莫雲攬入懷中,她微微掙了掙,那人越發一副委屈模樣,簡直像是耍無賴。
“碧洱姑娘這都發現了啊。”語調感動,隨後擼起長袖露出手臂上不淺的一道擦傷,已經處理過的傷口,卻仍舊有些血珠子,還大咧咧的湊到她眼前,“從湖裏爬上來時傷的,碧洱姑娘可要好好看看,好疼的。”
碧洱依舊蹙著眉,看著莫雲那好看的秀眉擰成受傷的弧度,無可奈何的覺得想笑……這絲絲從心底湧出來的笑意,更加讓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可怕。
“酒很好喝。”碧洱垂下眸,淡淡應一句。
“真的?”
不理會他雀躍的調子,碧洱起身便往回走,莫雲堅持不懈的從後麵追上來,一聲聲的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