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要如約呈上去。”
“丞相!”
女婢見孫澤不聽,竟又跪了下去,這次無論孫澤怎麼拉扯,硬是不起來,孫澤奈何不了,擺擺袖走開一邊,似有怒氣。
“你這般是做什麼?朝中大事哪容你區區一介女流置喙?!”
女婢跪的筆直,半分都不退讓,“奴婢雖不知丞相口中的大事為何,可奴婢一介平民,隻知丞相的事便是天大的事,丞相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這天大的事自是該已陛下為尊,何時幹係我孫澤一人?姑娘這麼說豈不是置我孫澤於不忠不義?”
女婢神色一凝,自知言語有失,卻是微微閉眼半分不言錯,隻皺眉道:“奴婢知丞相心念百姓,為了哈赤遲遲不肯交出的那份解蠱秘方,才不得不喝那群蠻子對峙日久。隻是秘方雖然重要,丞相也不可以身犯險要求隻身前去哈赤議談啊,要是他們不同意條約,扣下丞相……”
“不可能。”
孫澤截下女婢的一片擔憂,執筆又續寫下文書,神色篤定,待滿書文字行雲流水般繪盡,戳蓋下塵埃落定的一記相印,才略略抬眸,對上女婢憂切的眼,唇角微挑。
“如果哈赤的一切起事不過源於討要自我獨立,若是我答應他們這番要求,他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這番對峙?”
女婢渾身一震,滿目震驚的看著孫澤,“丞相!你這是讓陛下割讓哈赤,分裂國土,雖然哈赤領地不大,可是地處周楚分界……陛下,不會答應的。”
“放心,臣的提議陛下從未駁回過。更何況,陛下最是知臣心,我文書上雖未有言明,陛下卻該是清楚,連你一介女流都知哈赤地處切要,我又怎會真要陛下割讓?大周之地的蠱毒雖已得到控製,但陛下生性仁厚,對受其迫害的染病百姓自不會坐視不管,那紙秘方無論如何要弄到手,可若是不先給哈赤一點甜頭,他們又豈肯輕易交出來?等我去了哈赤,用條約唬來了那秘方,陛下便是再無後患,到時一舉攻下哈赤便可,有陛下和我裏應外合,想從哈赤逃出去根本不難。”
“若是如此,丞相為何不直接在文書裏言明計劃?隻寫這交換條件,要是陛下未曾理解其中深意怎麼辦?!”
女婢左右都覺不妥,騙就孫澤依舊那番溫潤神色,眼底依舊那番柔柔笑意,似是成竹在胸,隻是對這個問題未曾答的那般利落,半晌,竟還低歎了一聲。
“丞相?”
孫澤理理文書,放入錦盒,係好紅緞,這才重又坐下,麵上一抹無奈,“沒辦法,韓楓韓將軍自負文治武功,也確有真才實學,我區區一介文人,不過得了陛下賞識賜了監軍一職,便成日仗著身份在將軍麵前指手畫腳,韓將軍多少會覺得落了麵子。近來對我又越發的不客氣,這紙文書隻怕我如今封的再好,呈上朝廷前韓將軍也必要那去先查看一二的。在他看來,這紙文書能落下我越多的口舌非議,自是才越早呈的上去。”
女婢聞言低下頭,長長的劉海掩了眼底神色,看不清一切情緒,隻有身側的拳頭捏的死緊,修長的隻加幾要嵌進手心。
“丞相能確保安全?”
“君既委以重任,臣必當不負所托。莫說臣信得過陛下,就算有個萬一,能為了陛下江山,為了百姓萬福,死又何懼?”
女婢再無所言,恭恭敬敬對孫澤磕了磕頭,直覺這般人自己看上一眼都是褻瀆,起身便要退出去。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婢一頓,福了福身材垂眸道:“女婢……阿玲。”
“阿玲……玲瓏剔透,倒是人如其名。”孫澤笑笑,“那阿玲可要記著了,今晚的話出了這屋子便要忘的幹淨,切莫惹禍上身。”
“……是。”
短短一個字,已是應的哽咽。
阿玲退了出去,屋內燈火如炬,把孫澤一個人的影子照應在森白一片的牆壁上,搖曳的有些張牙舞爪的樣子。孫澤看了看存放文書的四方錦盒許久許久,直至燭火燃的盡了,才在一片漆黑中漸漸伏在了桌案上,卻是沒有睡,手裏一直一直握著那方錦盒,整夜寂靜。
君既委以重任……
臣必當不負所托。
整個晚上,就反反複複念著這一句話。又想笑,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