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2)
心口痛的連神智都不清了,舒望卻依舊模模糊糊的發笑。他要等的人終是到了,這裏所有人的妄想都終歸隻能是妄想!就算他死了又有什麼?琪兒不會有多傷心,方文葉也如願的看到了他的下場,也該是心滿意足的離開。方文葉活著,琪兒還會更開心。
沒什麼不好……真的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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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時常想一個問題,那便是他到底能活多久。無論是洛子韓還是琪兒,並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真正治好他的內傷,隻是所有為他療過傷的人無論把他的傷說的有多重,總會重複同樣一句話——想活的長點,必不能再擅用內力。
這句他能倒背如流的話,也許真的從未聽進去過。他除了計智和武功還有什麼能夠拿出手完成先皇的重托,實現他自小便巴望著烽煙止息的天真美夢?
從來,他就不介意去死,不過死之前總要看上一眼國泰民安才算瞑目。隻是當真有過那麼一段時間,他真的真的不舍得死了,除了那個仍舊遙遙無期的美夢外,他還想著能有更多的年歲去陪一個他心心念念卻負了太多的人。
那人總那麼機靈搗蛋,一顰一笑都非要惹得他魂牽夢縈。十二年,他用了十二年的時間自以為功德圓滿的把那份曾經的喜歡漸漸的淡去。他是高高在上的樓主,而她不過是眾多火離成員的一員,十二年裏,他們有著分分明明的上下之別,沒什麼特別。卻原來隻要離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以舒望的身份被她救了那麼一次,短短幾天的相處,所有的掩飾便不攻自破。
一旦相處的近了,她的胡玩搗蛋便是千般的可愛。
一旦相處的長了,天地萬物便沒什麼比得上她的展顏一笑。
他的那個美夢本來就遙不可及,注定了他的路崎嶇不平。從沒想過把他的身份坦坦白白的告訴她,鮮血鋪就的路,自然一個人孑孑獨行最好,卻非要糊裏糊塗的把名字告訴她,哪怕事後已覺不妥,也任要找個失憶的理由無數次借著舒望的身份或遠或近的繞著她轉,直到他終是分不清,整個天下和琪兒,到底孰輕孰重。
不是沒有想過,若是他的夢成不了,若是這條路他會失敗,必不會再有三尺微命陪著琪兒遊山玩水。可是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琪兒對他的愛當真不比他少,就算以為他早有妻兒,也寧可交付身心,此等厚愛,當真百死難償。
如今再想,迷迭穀內與琪兒有過夫妻之事後,他才真是真真正正放不下了吧,才會不自覺的擁著熟睡的她,許那一個個厚重的承諾。
是他想的太傻太天真,想待大局既定之後,便真能許了琪兒一輩子的東籬居下,清貧安樂,想著等他們老夫老妻,能有一堆的子嗣常伴左右。
可是,就算他的大夢達成,琪兒卻再不要他陪著,他許的一個個承諾又有何用?……
他從沒告訴過琪兒,他一個大男人,當真喜歡孩子,喜歡一雙雙胖乎乎的小手膩在他的身上,喜歡他的一手好菜把娃娃們養的白白胖胖,喜歡能有個像寶兒一樣激靈可愛的娃娃吊著他的脖子,不再是一聲聲的喚他“哥哥”,而是一聲聲甜膩膩的“爹爹“……
爹爹……
心口無比的冷,卻在一瞬間無比的疼,疼的連舒望都會不自覺的想,也許這麼疼死了也沒什麼緊要。偏偏遠處一句陰陰涼涼的話卻搶先響了起來,所說的字句竟是讓舒望連無邊的痛楚都忘了,隻是怔怔的往前望。
“我倒要看看,你們哪個有命,占的了這函穀關!”
人群潮水般而來,方文葉卻是咬牙說了這麼一句話。一眼望去,盡是一張張肆意、張狂、興奮、血腥的笑臉,一抹抹笑意帶著隻有勝利者才有資格表露的肆無忌憚,似乎這函穀關已是到手的肥羊,而堂堂大周也不過是那板上的砧肉!
“癡心妄想!”
不知為什麼笑的這般涼,也不知胸腔裏是哪裏傳染來的熊熊怒火,方文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落在舒望眼裏,有多麼的決絕。
舒望讓他離開的時候,他會自信滿滿的望過去絕不是打個幌子。他根本不用猶疑,憑他身上所藏的東西,他若真要死,舒望萬萬沒法阻攔,而他如今要眼前這群瘋子停下他們的侵略,這群瘋子也萬萬沒命再邁進一步!
待到哈赤人離的都快近了身了,方文葉才忽的把指伸到了口裏。誰能想到他把那麼危險的東西藏在了齒縫裏呢?先前不是連舒望都沒想到麼。
方文葉徐徐笑了笑,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才微微張了張口,下顎卻是被人一把捏住了。那雙手沾滿了血,還帶著顫顫巍巍的顫動,卻偏偏把他的下顎捏的死緊,像是要捏碎他的骨頭。
方文葉一見眼前的人臉色便唰的白了,竟是震的一言不能發,一動不能動,任由自己嘴裏的東西被人慘白臉連奪了去。
方文葉完全想不到這麼遠的距離,舒望是怎麼比這群進在咫尺的哈赤人還要搶先一步趕到。此時此刻,整個腦子更是木訥的,隻知道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