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帝王之愛,不是雨露均沾,而是三千一身。”君問雪很早就意識到了“帝王之愛”,隻是他不想說,不想說的事情就成了秘密,就成了無霜城的支柱之一。
鳳棲遲的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嘲諷,“霍息那麼寵愛息夫人,愛到用自己的名字來做她的封號,更揚言,要對她如對自己。在他心裏,我算什麼?”
君問雪反問,“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君問雪的這句話似乎惹惱了她,“大膽!竟敢對本宮如此無禮!”
“帝後不知曉的事情有很多。當年父君早就說過一句話,但是因為帝後您心高氣傲,不屑於那些不加粉飾的真心話,倒是願意聽虛情假意的獻媚。”
“他……”鳳棲遲頓了頓,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有說過?”
“父君說,他愛息夫人如愛自己,確有其事。但是,早在許多年前,他就說過,他愛帝後勝過愛自己。帝後如此驕傲,即使父君付出多少,您都不屑一顧,所以父君才選擇了息夫人,隻有通過她,父君才能看見自己有多狼狽。更何況……”君問雪望向鳳棲遲,長歎道,“你何時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因為美麗而自私。
鳳棲遲手中緊握著的墨玉掉地,嘴角動了動,“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看到的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麼事實卻和我看到的背道而馳?”
“感情的事,永遠不要用眼睛去看,眼睛是最不值得信任的。”
鳳棲遲伸手想要擦去眼角的淚水,卻發現根本一滴眼淚都沒有。
原來,心痛卻沒有眼淚,是這種滋味兒。
君問雪緊接著說道:“帝後,問雪請求您,讓兒臣稱帝罷。”
她不皺眉頭的樣子,還是海域最尊貴的女人,後人無可取代,這是霍息在死後仍然送給她的禮物……永遠尊貴下去。她淡淡道:“為什麼?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最討厭皇權的人,甚至為此離開海域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可是,我不希望欠下別人幸福。”君問雪坦然一笑,還是十二年前的清澈動人,“我天真了一輩子,我以為我要的幸福就是自己蕭然於山水之間,其實不然,總有一個人要坐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逃避隻是在剝奪別人的幸福。沒錯,我很懦弱,我懼怕承擔責任,不適合當帝君。這些年來,我自由夠了,剩下的日子就讓我好好地痛一場。”
躲了一輩子,如今,無論是福是禍,即使萬劫不複,也要一人攬下。
鳳棲遲有一刹那的失神,君問雪堅定的樣子,像極了霍息。她沉默了良久,語調淡淡,“你先回去罷,我答應你。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想欠別人幸福……”她突然間嗚咽了一聲,這個高傲了一輩子的女人,終於在十二年後哭得潰不成軍。
她以為,她可以一直無淚下去……
鳳棲梧桐,但她卻遲來了將近三十年,畢竟,三十年是個不小的數目,它能讓一段傳世之情瞬間蒼老。
君問雪從袖中拿出一塊素白色的帕子,遞到了鳳棲遲的麵前時,他的突然間手僵住了,這塊帕子不是別人的,正是當年他在臨安,那位姑娘送給他的禮物。
選擇帝位,也代表著放棄十二年的等待。
“哭,不是父君希望看見的,但他倘若看到你的眼淚,他一定會欣慰。”
君問雪沉默著轉身離開,奪天宮的蠟燭留下三兩行燭淚,不知是誰的心碎。
“止殤!止殤!”一聲清脆的少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