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默默走到跟前,緩緩蹲下,眼光緊緊聚於我的眉目上,溫柔喚道:“妍。”
“走開。”我看也未看,吐出兩字。
男子身軀重重一震,還是柔聲繼續道,“妍還沒有消氣麼?”
我眼眸轉向地上的身軀,冷冷道:“瀟瀟,別讓我說第二遍。”
瀟瀟直起身,眼中竟有如煙般的霧氣,仍是勉力說道:“明明是夜惹妍生氣了,為何妍要遷怒於我?”
“遷怒?瀟瀟,一直以來你做的我不說,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淡漠的語氣,沒有溫度。
瀟瀟緊抿著薄薄雙唇,曲線俊雅的線條一直延伸至領下,周身卻是散發著純淨無辜的氣息,“妍,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目視黑暗緩緩而道,“以前你與玄夜之間,你爭我往,我當是是玩笑,可是,今天你竟鼓動玄夜做出如此之事,實在太過火,還有,你對冷傲風做的一切莫非你以為我也不知道了麼?”
要不是你一直給他提示,冷傲風會知道這麼多麼?他會知道這麼多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有一死了之麼?
腳邊之人臉色遽變,蒼白之極。
我輕笑一聲,笑靨如花:“瀟瀟,你的心思諱莫如深,跟在我身邊還真是委屈你了。”
對上的是一張驚恐之極的俊顏,這樣的表情,我今夜何其有幸,在兩個如此出眾的男子臉上都有見到。
後院有處幽靜的池塘,此時冷香陣陣,滲人心脾。明月繁星交相輝映,靜靜晃悠在碧水清波裏,微風扶搖,抖落花瓣紛揚灑落。
兩道鐫刻般的人影,一坐一蹲靜止無言於如斯美景之中。
瀟瀟雙瞳散漫,麵容盡退了顏色,如同殘暮的夕陽憔悴。
“妍,你是在開玩笑麼?”絲毫不轉開凝視我的眼眸,瀟瀟一字一頓期待般的問道。
我麵無表情的盯視他的麵目,不置可否。
瀟瀟使勁眨眼,似要強忍住粼粼的水光,瞳仁裏的深情似水,滿滿流溢出來:“妍,我自五歲時便被尊者教導要不斷努力學習各種技巧與武功,就是為了長大之後能成為與妍匹配之人,妍現在怎麼能一句話就定了瀟瀟的生死?”
我冷笑一聲,對瀟瀟靠過來的身子稍顯厭惡,爾後伸出手決斷地掀開他的身軀,站起來冷漠前行。
聽聞身後傳來的響動,我沒有回頭,但是衣袖一揮,將瀟瀟準備狠狠朝心窩插落的小巧匕首卷走,淩空虛彈一指,將瀟瀟點了穴位。
自刎以謝罪麼?為什麼這些男人就沒有一個可以讓我省心的。我轉過麵目朝向來時的路,冷冷喝道:“出來,玄夜!”
一盞晶瑩透亮的紗盞燈持於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腕出現在走廊的轉角處,隨著來人緩慢的步伐,轉過來一張沉寂而精致的臉。
玄夜輕輕放置紗燈在院中石桌上,佇立在我麵前三尺開外,卻不言語,眸色深沉地注視著我。
我也借著光亮向玄夜看去,此時的他僅著單衣,發絲略亂,全然不見平時的儀態氣度,胸口的傷口甚至被撕裂,傷痕處向外淡淡地滲著血絲。
準備來一出苦肉計麼?我心裏好笑,淡漠地別開眼睛,淺淺掀動嘴角:“我是不是應該放任你們兩個痛快的打一場?”
夏日微涼的夜風拂過,紗燈輕輕晃動,打碎了一地玲瓏剔透冰雪細碎的光影。忽明忽暗的光暈下,兩位男子的麵容遠寂而深邃。
許是摸不透我此刻的想法,兩人竟難得的統一意見--保持沉默。
我垂下眼瞼,漸漸平息了體內似野馬奔騰的怒氣。夜涼似水,心緒不寧地想著一些往事,陣陣寒意如網兜頭罩下,連帶著衣衫上似乎也浸染冰雪,驚蟄人身骨。
良久良久,我淡漠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才緩緩響起:“何謂真情何謂假意?縱使真情又有何用?這世道誰沒了誰都活得下去,我不過在想,如果有一日我突然離開這個時空再也不回來的話,你們所做的一切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
“--妍!?”兩人驚恐著難得的異口同聲。
我向後隨意擺擺手,製止住他們的言語,冰涼一笑,慢慢踱步向前走,“我要一個人靜靜,你們不要跟來。”
長橋臥波,夜市上的行人絡繹不絕,微微突起的拱橋上林立琳琅滿目的店鋪,均是一居一室排列。叫喊聲、買賣聲、兒童嬉遊聲不絕於耳,眾人錦衣夜行,落得個清閑喜氣。
獨坐在酒樓的包間中,呼吸著這滿含芬芳的酒味,靠在窗前,看著樓下的熱鬧夜景,肺腑漸漸舒暢起來。
麵前輕無聲息走來一道人影,緩緩地,靜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