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握緊手中劍,掌心冒出細汗,徐熙風如臨大敵,渾身肌肉緊繃,目光炯炯地盯著徐平,隻要對方興起殺意,他的劍就會立刻遞出。
出乎徐熙風意料之外,徐平與之擦肩而過,並未發出任何攻擊。
徐熙風全身氣息一泄,疑惑地回頭望著徐平離去的背影,一個默默無名卻無比強大的老人,此時卻佝僂得像一條無家可歸的老狗。
“仙元巔峰!”徐熙風自語,心中凜然,知道數百年的底蘊終究不可小覷,一個默默無聞的長老就擁有著如此強橫的實力,誰知道其他堂口還潛藏著多少能人異士。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徐家六長老,既不管事,也無實權,自擔任長老之日起,就是日夜不休地閉關修行。
誰也不知道,他悶聲不響地修煉到了仙元巔峰,距離掌道也隻有一紙之隔。
就連徐殤也不知道,他一向視眾位長老為浪費資源的酒囊飯袋。
回過神來的徐熙風鬆了鬆筋骨,提起氣息,咧嘴微笑,接下來是他的殺戮時間,不,是屠殺時間。
無意反抗,隻曉得逃命的一眾長老,雖說皆有著仙元境的力量,但卻像一頭頭待宰的豬玀,一旦被追上就是一劍割喉的結局。
很快,除了失望離去的六長老徐平,徐家長老會已經名存實亡。
徐熙風也不去管因驚恐而逃離的奴仆婢女,本就是來屠殺,而非暗殺的,不需要在乎消息泄露與否。
徐熙風將每一位長老的頭顱割下,壘成京觀,一張張絕望的蒼老麵孔,呈金字塔形上下排列,詭異而又恐怖。
徐熙風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歪頭思考一會兒,便用劍沾血在祠堂匾額上題下“報應不爽”四字,劍走龍蛇,殺氣蓬勃。
題罷,便瀟灑地離開了徐家老宅,穿過十數條街道,混入了鬧市人群,時不時掏錢買下一些有趣的娃娃和可口的零食,想著帶回去給妹妹。
此時滿臉幸福的他,誰會想見就在不久前,正是他,青衫少年模樣,卻用修羅手段,造下無邊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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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漫無目的地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頭巷尾。
從他身旁反複經過的行人都好奇地觀察著這個身形佝僂卻麵目和善的老頭兒,總覺得從其身邊經過會有一種莫名的溫暖,發自心脾,散入四肢,叫人怪舒服的。
徐平好奇地打量四周數十年未曾見識過的熱鬧街景,熟悉又陌生的人事物使他感到平靜。
隨手從行腳商攤位上取下一根糖葫蘆,也不付錢,因為他的動作快到對方未曾察覺。
品嚐著數十年前尚未開發出的青蘋口味,徐平眉眼彎彎,他人乍一看,隻覺得這老頭兒有些奇怪。
忽地,徐平眉頭微皺,他清楚地感知到身後不遠處徐家老宅上空久久不願彌散的滔天殺氣與怨毒憎恨。
這些怨恨絕大一部分竟然不是針對徐熙風,而是在針對他。
是在怨恨我明明有鎮壓一切的實力而不肯出手救人嗎?
人之將死,怨恨的居然不是自己技不如人作惡多端,反倒是怪罪到那些危難關頭不肯施以援手的人身上。
徐平覺得很可笑,盤繞心頭的些許愧疚煙消雲散。
他知道自己高估了那些堂表兄弟,還以為他們會在生死關頭之際幡然悔悟。
過往多年的經曆鐵證如山地證明這些與他有著血緣關係的兄弟,其實就是一群白眼狼,救他們根本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想到這兒,他忽然回憶起自己的童年。
徐平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親是家族中舉足輕重的長老,母親是洛門的大家閨秀,因‘三家大比’相識、相知、相戀。
父母雙方都是背景深厚,位高權重,常理來說,出生在這種家庭的徐平,應該被父母親寄予厚望。
可徐平的父母不如此,正是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才給他取名徐平。
他還有個弟弟叫徐安,但出生沒幾年就不幸夭折了。
與他同代的孩子都以“家國大同”為取名的根據,像是徐家三長老徐同,大長老徐國,這都是與他同一代的姑表兄弟。
或許是名字不走尋常路的緣故,徐平很沒來由地被其他姑表兄弟排擠,久而久之在長輩眼裏,他就成了與其他孩子格格不入的奇怪小孩。
後來,十三歲那年,徐平的父母親在某次出外執行任務時不幸喪生,因為是因公殉職,就被當時還在世的嫡係老家主親自請入祠堂,徐平作為獨子,補償以優厚的待遇。
就這樣,徐平在徐家低調無憂地生活了許多年,之後徐殤上位,也並未剝奪徐平的優厚待遇,反而將之請入長老會,擔任六長老。
無朋無友的他,既不好權財,也不嗜女色,領著每月家族提供的修煉資源,就是年複一年地閉關苦修。
除了到需要長老會投票決議時,他一般極少在人前露麵。
他沒有出色的天賦,也沒有拔萃的根骨。
人如其名,就是平平淡淡、細水長流地苦修數十年,用漫長的歲月堆積成了仙元巔峰的強者。
徐平蹙著眉回憶自己的前半生。
他十三歲前擁有著和睦的家庭與多姿多彩的人生,十三歲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