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位二哥,被譽為劉氏不世出的驕子,擁有著超群的能力與潔身自好的人格。可經過他許多年的暗中調查,卻發現事實遠非如此。
劉仲,著實有著高明的手段與深沉的智慧,可劉氏四兄弟哪個是易於之輩呢?若僅有他表現出的這些特質,他還遠遠配不上驕子的名頭。
這些年來,劉仲哪一件辦得漂漂亮亮的事兒背後沒有劉氏智囊團的影子,他在洛南道數個星球留下的風流韻事,圈養的金絲雀又何曾少過。
劉季不信,自己花些時間就能夠調查清楚的內幕,他那位洞若觀火的父親會蒙在鼓裏,即便如此,這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劉氏二少爺仍能在不久的將來悠哉悠哉地光彩無限地統領洛南道數十年。
每每想到這兒,已經奔三還是個感情處男的劉季愈發惱火,他諷刺地覺得自己孜孜不倦奮鬥學習了二十六年,養就了一身隱忍氣度與潛世才華,卻像穿了件華貴新衣給瞎子看。
急促地呼吸數次,劉季強行按捺下心頭無名火,大口地灌著濃茶,扯了扯嘴角,明日走出府邸,他仍是那個最負盛名的劉氏紈絝。
他得扮演好這個角色,否則他堅定不移地相信野心勃勃的自己必會被二哥甚至是父親扼殺在搖籃裏,屍骨無存。
放下茶杯,劉季瞥到那份幾乎被他遺忘的情報,輕輕翻開,逐字逐行地細致瀏覽。
“許離,男,十六。父母雙亡,徐家棄子。父徐颺,母劉璃。徐颺,現今徐家第二代最出類拔萃人物,宇宙級強人。劉璃,來曆不明,已知實力為宇宙級,與其夫徐颺合稱無雙伉儷。曾與朝天宗朝天明,洛門洛天依等人一同探尋北海道,後隕落於海怪之口。父母雙亡後,許離於六歲被檢測出無修煉資質,被提議逐出徐家。後因洛天依插手勸阻,延緩兩年。現定居於夕神府寧夜縣貧民窟中,至今已八載有餘。”
偌大的案紙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許離的身世,字裏行間皆是觸目驚心的命運多舛。
作為洛南道的禦史劉氏四公子,他自然不會對那對無雙伉儷陌生,甚至曾在父親的催促下喊過幾聲叔叔阿姨。
回想此二人尚未過世前,是何等的風姿綽約、氣蓋八方,當初洛南道的宇宙級強人滿打滿算不超過兩掌之數,徐家卻獨占二人,還是舉案齊眉的夫妻。
可想而知,那時的徐家是多麼不可一世,笑傲洛南,連他父親也不得不陪著笑臉賣幾分麵子。現今的徐家掌權者,那時不過忝為旁脈一支,籠罩於無雙伉儷的耀目光輝下,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如斯夫婦的血脈是個無法修煉的廢物?劉季不信。
他這麼些年雖然多數時候在處理些雞毛蒜皮的瑣事,但私下裏卻沒少對徐家、朝天宗等大型勢力進行調查甚至滲透。
他深刻地知道徐家地手段有多麼狠辣與肮髒,在這個恐怖而且陰森的家族鎮壓下,黑白可以顛倒,正邪可以混淆。那麼,有關許離的許多資料都做不得實數。
劉季稍顯放鬆地將自己埋入天鵝絨座椅中,抿著濃茶,思忖許久,決定過段時日親自登門拜訪許離,或許是念及年少時喊過的幾聲叔叔阿姨帶來的情分,或許是不忍讓那對無雙伉儷之子遭受苦難,或許是為了某些更深層次的原因。
總之,這位撇開無法繼承禦史不談,光憑身份,堪稱洛南道天字第一號公子哥的劉季決定再度蒞臨貧民窟。
……
許離的生活並未因遙遠光年外那位大國師之死而改變分毫,一如過往八年,清晨六時醒來,洗漱一番便出門前往垃圾場,說是垃圾場,實際是他的食堂。
在這片惡臭四溢的荒地裏,充斥著千奇八怪的民用產品。
許離最看重這裏的美食,有錢人吃飯往往隻動幾筷子就罷手,飯店也不再廢物利用,直接丟棄到垃圾場。
像這樣的棄食,對於他來說是難得的美食,既色香味俱全,又營養豐富。有時候在咀嚼時他甚至會悸動地懷念、回想貴族們的奢華生活——那段他曾享受過三四載榮華的過去。
午時十一點二十八,許離便早早地躲在陰影裏等候。
十一點半,垃圾車準點到達,將還冒著熱氣、香噴噴的飯菜悉數丟下。
待車駛離後,隻要許離手腳快些,便能將一天之內最重要的午飯給解決了。之所以要手腳快些,是因為還有許多與他差不多年齡的孩子也在搶奪飯菜。
每每與這些孩子爭搶時,饒是他水平不驚的眸子也要閃過幾絲惱怒與暗恨。
這些孩子都是貧民窟原住民生養的,算得上是土生土長,有著帝國救濟扶助金在手,生活條件算不上差勁,混個溫飽不憂綽綽有餘,僅為飽個口腹之欲,就打生打死地來這垃圾場搶食,實在算不上明智。
許離營養跟不上同齡人,論體格在這幫孩子中充其量算個中等層次,也隻能搶到中等層次的飯食。
在他搶食的同時,徐家的監視者往往隱藏在一旁,以最快意的心情用產自遙遠聯邦的攝影設備拍攝著許離狼狽不堪的奪食模樣,再帶回家族,交相傳看,滿足著他們變態齷齪的心理。
完成午飯後,許離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寧夜縣最偏僻的菜市場。在他去過每一家菜市場卻屢屢碰壁後,發現隻有這裏徐家勢力未曾覆蓋,便決定每日多走三四倍的腳程,來這兒尋摸晚飯的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