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該是府裏的管事慕容老夫人的遠房親戚宋青,府裏不許下人私下偷情的,劉蘭芝怎麼管的?想著不由蹙緊眉,更覺自己所托非人。
“不行,快說,差不多沒?小姐都急了,都幾年了,還不咽氣。不拔了這肉刺,小姐夜夜覺都睡不好。”
“唉,我都說快了。藥性該差不多了,要知道他好歹是府裏的嫡子長孫,雖不討喜也不能隨隨便便弄死。”
“甚麼嫡子,我呸,還有,當年那麼活蹦亂跳、身強體健的長子長孫,整天被一群人圍著,不也被你幾日就弄死了。”
“你小聲點,那是紫萱、涵易兩個婊`子幹的。別亂說,與我何幹係。還有,我記得沒錯還是你家那小姐暗裏指使的了。紫萱涵易隻是被當槍使了。好了,不提這個,來親一口……”
“死邊去,說你是不是沒下毒,不然怎麼快五年了,還死不了。當年那瘟婦也隻撐了兩年不到,怎一個病弱小子可以撐這麼久,你是不是沒用心,拿這事要挾我。”
“哎呀,你瞎說甚麼。你說李平陽那蠢婦,唉,你忘了不是那瘟婦執意生子,也沒那麼快。說實話,那毒藥你家小姐哪裏找來的,哎呀,搞得人和得了肺癆似的,就連禦醫都能瞞過去。著實厲害,就是藥效慢了些……”
腦袋轟的一下,再也聽不下去。怎麼可能,文璟和她是劉蘭芝害死的,怎麼會這樣,她不信,不信!驀地想起往日那些家仆、外人議論的隻言片語,也許是真的,她被騙了。怎麼辦,文洛,文洛……平陽像失心瘋了般,卷起一陣陰風而去。
原地還在偷情的那對狗男女抖了抖身子,男的怒叱道:“大晚上,莫提這晦氣的事。”說著,欺壓下去。羞人的聲音響起,平陽拚命的逃著,捂著耳朵一路瞎竄。不行,她要去告訴暮郎,一定要暮郎救救文洛。這是她拿命換來的孩子呀。
此刻屋中一直昏睡的文洛被前麵的爆竹聲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入眼熟悉一室的黑暗,感到一陣口幹舌燥小心費力爬起來,熟悉地摸黑點好油燈。細瘦的胳膊伸過去,抓住桌上的茶壺晃了晃,空的。今天是奶奶大壽,仆人一個都不在。罷了,在也沒用。
早熟的小臉有些黯然,回身拿一件衣服披上,提著茶壺挺直腰杆,微微吃力地挪動步子往後麵的小廚房而去。肚子有點餓了,廚房裏該還有剩菜飯,熱一熱就可以了。熟悉地在屋子間一陣七拐八拐,發現今天小廚房也黑著燈。
不由心裏一冷,田嫂不再嘛?還好也沒有別人,暗暗籲出口氣,加快步子走進廚房。點亮油燈,看到靠灶台的小桌上有一盤冷了的菜,邊上的瓷碗裏擱著個饅頭,另一邊是他熟悉的藥罐在暖焐子裏溫著。原來田嫂都給他準備好了,可惜今天他睡得太晚了。
走過去放下茶壺,坐下去優雅快口地吃著。聽著遠處傳來的絲弦聲,眼睛暗暗一紅。嫣兒姐,文洛好想你。眼淚不由控製地滴落下來,以前姐姐在時,他至少還有人照顧著。可文嫣姐嫁走不到半年,他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難捱。所謂的父親由於他身體病弱,鮮少能出屋所以很難見到。這陣子他又能勉強下地了,可他覺得自己捱不了多久了,此刻的身子就像戲文裏說的回光返照。也許自己很快就能去下麵見未曾謀麵的娘親了,甫滿六歲的文洛甚是早熟地歎了口氣,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看繼母那嘔心做作的麵容。
咽下最後一口饅頭,小心地拿布包著藥罐將藥倒到個瓷碗裏,憋氣喝下。走到屋角將水缸蓋打開,舀了一瓢冷水倒到茶壺裏,摸摸微鼓的肚子,掩嘴痛苦咳了下慢慢踱回房裏。也許過不了幾日,他連下地的力氣都不會再有了。還是看看外麵吧,今天的月亮好圓呀。
走到門口一愣,屋裏的燈怎麼熄了。難道是安子來了,想著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襯得蒼白的小臉稍顯清俊起來。笑眯眯地輕手推開房門,裝不知道地摸索著點亮油燈。果不其然,不一會兒身後傳來嗦嗦腳步聲,正想笑著轉首喊“安子”時,一個大瓷瓶迎麵砸上來,血迅速迷糊住眼睛,海棠!繼母連這麼幾天都等不得了嘛?
應聲慢慢倒下,海棠抖了抖身子,將瓷瓶摔到地上,快手將地上的血抹到桌子、凳子上,將文洛破布娃娃般的身子換了個動作,抓起一個茶盞摔到地上,弄亂桌子,將茶壺弄倒。看上去就像文洛口渴想起來喝水,不小心跌倒了的樣子。看一切弄好,快手熄了燈,迅速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