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3)

老爹成了打狗英雄後,有段時間左鄰右舍對他也殷勤了起來,每當鄰居們路過我家的時候開始試著跟他打聲招呼,偶爾還會跟他聊上兩句,但好景不長,當一個個相繼被他莫名其妙的臭罵過之後,又恢複了以前狀態:凡經我家門口的都趕忙著快馬加鞭,最好看都別看他一眼。

老爹在暴怒跟謾罵中踏踏實實的過著每一天,鐵鍬自然不離不棄的跟著他一塊瘋癲。你看他那樣沒心沒肺跟無事人似的,可卻苦了老爸,他在外麵捅了紕漏都得老爸給他擦屁股。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我爸是獨子呢!以前聽老媽說老爸上麵本來還有一姐姐,可惜在抗戰的時候給糟蹋了,自此奶奶就沒要過孩子。好在老爸從小聰明伶俐,一直學習成績優異,雖是獨子,也算是一個頂倆了。

老爸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了機關,工作後不久認識了我媽,他們在一個單位,都是公務員。像這種辦公室戀情,估計也沒什麼浪漫可言,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們的那些風花雪月。不過我爸人很隨和,不光脾氣比老爹和藹,性格也很穩重內斂。從他身上我真一點沒有看到老爹的影子,所謂的遺傳基因有時也很不靠譜。到我四年級的時候,老爸因為工作認真,為人謙虛,被提拔成了一個小領導,正當他事業蒸蒸日上,春風得意的時候,誰知道災難也緊跟著悄然而至。

那是一個炎熱的中午,我已經放暑假了,在客廳無聊的看著電視,老爹躺在過道裏睡午覺,他搖著破蒲扇躺在竹床上自娛自樂。不知不覺到了上班時間,我爸從臥室睡眼惺忪的走出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不一會老媽也迷迷糊糊的走了出來,他們簡單整理一下雙雙推著自行車出去了,老爹還在閉著眼睛搖蒲扇,聽到自行車的聲音,就順口嘟噥一句:“晚上買點豆汁。”估計他說這話的時候,應該還處於夢囈狀態。老爸“哦”了一聲,騎上車揚長而去。

那個夏天不僅出奇的熱,也出奇的雨水充沛,幾乎每天都會下一場陣雨,有時上午太陽還毒的跟火爐似的,下午就會突然下起一陣暴雨,當然來的快去的也快,暴雨過後,還是大火爐,地上淤積的雨水被蒸的直冒煙。老年人一致的觀點是:“今年夏天很舒坦,總是下雨,涼快”,但這其中不包括老爹的觀點,因為他認為和往常的夏天沒有兩樣,都是一個感覺:燥。

那天果然也不例外,到了六點多鍾突然下了一場雷暴雨,來勢洶洶,風起雲湧,很是猛烈,整個天好像快要塌了下來,黑壓壓的烏雲感覺像是極夜,不多會一件藍色的雨披從路邊飛馳過來,車子進了過道還未停穩,鬥篷裏便傳來了老爸的聲音:“什麼天這是,早不下晚不下,非下班時候下。”老爸邊脫雨披邊跺腳,他的兩條褲腿一直濕到膝蓋,褲腳順著涼鞋直往下滴水,看那架勢就跟見義勇為剛從河裏救出落水少年似的。老爹坐在藤椅上看著落湯雞般的老爸冷不丁的問了句:“豆汁呢?”

“呦!瞧我這記性,我給忘了,隻顧往家跑了。”老爸一邊跺腳還一臉堆笑。好了,比暴風驟雨還猛烈的老頭發飆了。

“我他娘說話就放屁啊,買個熊豆汁都能忘了,你他娘還能幹什麼?”老爹說著從藤椅上躥起來,指著老爸就罵,他的手在空中直哆嗦,跟抽風了似的。此時老爸連忙求饒,又好氣又好笑的說:“瞧您!別氣哪兒了,至於嗎?不就豆汁嗎?雨停我就去買行不?”

“你現在就給我滾去買,買不來你他娘就給我死在外邊。”隻見老爹一臉橫肉不依不饒的惡狠狠瞪著老爸,看那架勢,給他一把槍,當場就能給老爸給斃了。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說著老爸又披上雨衣,騎車消失在滂沱中。可我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我見到老爸的最後一麵,一個不折不扣的落湯雞形象,如果我知道他就這麼一走再也不回來了,當時我肯定會給他遞條毛巾,讓他擦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