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沒有這個人？”逸王府書房內，帶著一絲詫異的男音沒有了往昔的清亮，浮上低沉之音。
“爺，尋遍了整個春城，也沒一家有個叫司綠的姑娘……”知道結果一定不合王爺的意，管家一邊偷瞄著眼前主子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報告這結果。王爺臉上雖沒太大的波動，但已服侍王爺多時，也隱隱約約感到王爺的不悅。
朱旻忽然覺得一股無力感縈繞心頭。這幾日他在酩酊坊裏引頸盼望，望在那車水馬龍中尋找到“他”的一抹倩影，卻是徒然，“他”毫無蹤跡，猶如從不在他生命中出現過一般，虛晃飄渺不留痕跡，卻有一種異樣的情感卻像藤蔓的種子逐漸萌芽，在他心房上伸延，直至盤滿心房而不自知，他才知道，那種感覺，叫“思念”。
初次見“他”，並未發覺“他”為釵裙，隻覺“他”才華橫溢，言語間盈滿睿智，如此人才，即使不能收為己用，作為知己也是件快事。相處之後，“他”身上那股淡然清逸之氣更是世上難尋，“他”那雙水樣明眸顧盼生輝，偶爾閃過的靈動之氣更是比三埕二鍋頭還令人沉醉。
“那，王爺，用不用小的出城去查查……”
朱旻煩躁的揮揮手，“不用了。”出城找就找到了嗎？“司綠”想來也是個假名，就算找到也不會是她……
罷了，他也是以假名以對，一開始他們猶如處在霧中相望對方，難道他們倆之間隻有那幾麵之緣嗎？
“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那天“他”眼角輕輕掃過他微皺的眉宇，輕笑吟道。
對啊，“他”灑脫如風，飄渺如雲，一縷抓不住的春風，一嫋摸不著的煙雲，他又怎能抓住……
秀兒在一旁收拾著要隨嫁的物品。
“小姐，小姐。”秀兒向斯綠指了指擱在靠窗的竹幾上靜靜躺著的春雷琴，“小姐，這把琴也要帶到熙王府去嗎？”這把琴小姐雖是不常撥弄，倒也是珍視至極，從襄莊王府帶到竹廬，又從竹廬帶到湘篁別苑，這次大概也會帶上隨嫁。但還是開口問問。
斯綠走到窗台，凝視著琴，對啊，也要帶上它嗎？纖白的指尖順著琴弦輕撫過，琴弦因許久沒撥弄過而有點點斑駁。
勾起一弦，鏘，音色低沉，不複清脆，猶如曆盡滄桑，被紅塵的紛繁複雜浸淫過的低低悲訴，愴然感歎。回音停絕，絲弦不複彈跳，聞者驚覺那恍若黃粱一夢，音絕夢醒。
以前的你，悠遠流長，空幽若夢，卻是何時變得如此低愴悲涼？斯綠感慨，連自己也弄不清這是說琴還是說人。
滑膩的琴身側細細刻著小篆：春雷。
這細膩整齊的條條銀絲在那雙巧手曾唱出過何等驚豔的天音，舞過何等絕美的尋率，繞梁三日。
鍾子期已死，高山流水不複，伯牙碎琴。但是……舒浪啊舒浪，看著這把你我撫奏過的春雷琴，我怎麼也碎不下手……
往昔手把手的教導，琴瑟琵琶，笙簫笛箏，宮商角徵羽躍然於指間，那錚錚的絲弦撥弄之音，杳杳的簫笙回蕩管中之音，仍隱隱浮於耳畔……
……
弦琴的清幽和入玉簫的悠揚，相互交融，一曲《平沙落雁》夾著窗外迷蒙細雨聲與翠竹廝磨聲，更是勾魂攝魄，蕩氣回腸，一曲罷，雅逸無比的樂音彌散於空中，久久不絕。
如此暢快淋漓地奏出一曲，心情自是歡快，放下手中琳瓏白玉簫，取過案上古琴，對身側的俊雅男子笑著：“果真是好琴，有什麼名堂嗎？”指腹摩撫著琴身，油亮滑膩，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把難得一見的寶琴，還泛著淡淡木香。
“嗯，是從一賣蓑笠老叟那裏買來的。”見此琴甚得她歡喜，公孫舒浪柔目中更添欣喜之色。“既是你的生辰，就叫‘綠綺’可好？”語氣中更有著顫抖著的希冀。
“綠綺？”斯綠微愕一下，漢代司馬相如就以一把‘綠綺’譜出名曲《鳳求凰》獲得卓文君芳心。糾纏在絲弦中的纖手不自主的要從弦中抽開，略掃心中的煩亂，淡笑依然，“我既不是卓文君，‘綠綺’又與我何幹呢？”輕輕一句，不隻是說琴，也是指情。琴跟情，兩者截然不同，琴可收，情可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