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節氣的幾場大雪,綿延於鄴、晉兩國的交界線也被裝裹成素清的白銀色,不知蜿蜒向了何方。
而此時的鄴國都城鄴城內,大街小巷家家戶戶,卻披上了和那白銀截然不同的色彩,如豔陽般的紅色。
七年,終於,給鄴國蒙上噩夢般陰影的存在已落下了帷幕,鄴國的百姓終於迎來了他們翹首以盼的新君,在這個大雪紛飛的節氣,沒有人畏懼這凜冬的寒風,都聚集在王宮的城門下,懷揣著一顆砰然的心等待著午時的鍾鳴。
“咚!”
隨著王宮內那頂鑲龍附鳳,鍍著金粉的大鍾擊鳴起的清脆鍾鳴聲,肅穆的王宮,偌大的鄴城,都隨著這聲鍾鳴而沉寂下來。
此刻,宮內的人正等候著新主上位,而宮外的人也靜候著新君登基。
“主上,時辰到了。”穿著素黑長袍,帶著半麵銀質假麵的男子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著臥在大殿內室床榻上的男子起身。
“嗯。”男子應聲後,床榻上便傳來細細碎碎衣料摩擦的聲響,沒過一會兒,床榻上的男子便合衣起身了。
“走罷。”
戴著假麵的男子聞聲望去,卻一眼望到了開始侍女們整齊擺放在塌前的禮服冠帽,不由地微皺起了眉頭,卻不敢多言片字半語。
自從主上答應洛三小姐離去後,主上身邊便再也沒了伺候於左右的人。他始終不明白,主上當初為何會放洛三小姐走。正當他放棄深究這百般疑惑時,驀然發現主上那襲暗紅色的身影已然穿過了大殿,直直從跪拜於身前的百官前走過。
“百官叩首,行禮!”看到這情景,內侍公公急忙登於殿階前喊道。
“陛下萬歲!”隨即群臣跪拜叩首,垂眉低首間隻覺一陣微風從身旁襲過,再不覺其它。而偏殿正候著的樂女聽到內侍公公宣布“行禮”後,則邁著輕巧的步伐從偏殿徐徐走出,瞬時,整個大殿樂聲飛揚起來。
而此時的內侍公公卻在這寒冬的樂聲中流下了幾行汗珠,看著那暗紅的身影越走越遠,公公用袖口擦了擦汗珠,大喊一聲“禮成!”後,便急忙追趕著那個身影去了。
“陛下,您這是去哪?”好不容易趕上後,內侍公公氣喘籲籲地問道。
“宮牆。”夏君候緩緩說道。
“可是,這、這百官還在殿內候著呢。”公公小心翼翼地說道。
“宮牆下的百姓,比起那殿內的百官,如何?”夏君候抬著步子邁上步階,終於踏上了宮牆。此時一陣風襲來,吹起夏君候潑墨般的長發和那暗紅的長袍,襯著這白皚皚的雪景,讓他膚白勝雪的肌膚看起來仿佛是從這白雪中幻化出來的一般。
“從今日起,這個鄴國,官,當是為民而權,兵,當是為民戰,玩權欺民者,有一殺一,有百斬百。”
夏君候的聲音雖不高亢,可蔓延在風中,被帶到了站在宮牆下的每個百姓耳邊,成就了一張又一張慢慢綻放開的笑臉。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彙聚的聲音,遠比殿內的要嘹亮,要動情!看到這一幕的公公,瞬時恍然大悟。是啊,這百姓,遠比殿內那些參雜著早失了真性情的百官,要寶貴的多。被百姓擁戴的王,才是真正的王啊!看來,鄴國這次真的將變天了。
夏君候望著城牆下的百姓,視線開始慢慢地朝東南一方轉移。
那處於東南處的大宅,是洛府舊址。站在身側的假麵男子也順著夏君候的視線望去。終於,他忍不住問出了聲。
“主上為何應允洛三小姐離去?”假麵男子垂首,深吸了一口涼氣問道。
“因為……”夏君候收回視線,唇邊慢慢勾起了一道好看的弧線,轉身緩緩道:
“她有一種方法離開,我便有一千種方法讓她回來。”
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罷了。等到這裏風平浪靜,一切都回歸美好的時候,就到迎接她回來的時候了。
此時,一隻白鴿朝城牆飛來。夏君候伸出右手,那隻白鴿便聽話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已安全抵達晉國。”
夏君候把紙片放進袖口,眸子裏慢慢浮上了一層暖意。
“陛下回宮,眾人平身!”內侍公公輕輕甩了一下浮塵,對著宮牆下喊了一聲,便跟隨在身後一同離去了。
“這個冬天不難熬了。”公公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