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並不高,卻有一段很長的斷崖,一麵是豁罅,一麵是豁澗,上下隻有這一條路。斷崖之上,有一道數米的天然溝壕,上有一座小竹橋,過了橋便十分平坦,視野開闊,有一塊巨石,似乎從天而降,形狀如黿,上又有虯鬆一株,因而被稱為玄武石,相傳太公東遷經過此地,山川綿延,沒有去路,於是召喚神獸開出豁罅,之後它便留在了此地化作神石。
浣煙站在大石之前,靜靜地看著它,山澗來的風吹動著她的衣裳,飄動不已。
"公主的房間一直都保留著,可是和從前一樣?"
浣煙聽見聲音猛地回過頭來,罹禾就站在浣煙身後,他的眉眼突然變得清晰起來,溫和恬靜。
"罹大哥?"浣煙驚訝地叫了一聲,才又淡然地說,"一別八年,屋宇街市當初何樣,早已不記得了。玄武石倒是一點沒變。"
"罹禾有五年沒見過公主了,公主似乎一點也沒變,"罹禾淡淡地笑了,眉眼間似乎又有一層霧氣,他看著浣煙說,"看來公主在宋國過的日子跟在曹國似乎並沒有不同。"
"這五年,罹大哥過得可好?"浣煙低頭看見罹禾的腰帶,不由地說,"這腰帶你還留著?"
"五年來,我一直在這關隘等,以為等不到公主回來了,"罹禾臉上有了一些憂傷,"這腰帶便是唯一的念想。"
"浣煙也沒想到能活著再回豁罅關,晃如一夢……"浣煙望著山崖之下的覃邑感歎地說。
"公主,罹禾約你到玄武石來就是想告訴你,離開宋國、跟我走吧,就像當初你夢想的那樣,我們一起去塞外,牧馬、放羊,在草原上追著太陽活,過普通人的生活,不管曹,也沒有宋,"罹禾打斷了浣煙的話,上前握著她的手說,"對曹伯的報答,做到這裏已經夠了,跟我走吧!"
浣煙輕輕地抽出手來,淒婉地笑著說:"公子欒的大軍就在豁罅關數十裏之外,他不會放過我的。"
"隻要公主答應,罹禾就有辦法!"罹禾急切地說,“公主為了救罹禾,甘願委屈下嫁宋國,當年罹禾身受重傷,沒能及時阻止,而今公主千裏再來並州,罹禾不能再讓公主過這樣的日子了。”
“嫁去宋國,是浣煙的宿命,罹大哥不必自責。”浣煙低下了頭,“我……過得很好。”
“五年來,我一直在打聽公主的消息,公主不是最討厭高牆深院嗎,被困在公子府也算過得很好?可見公主的處境隻是越來越糟。”罹禾苦苦地笑了,他憂傷地說,“罹禾當年離開曹國時,你對罹禾說過,隻有我活著才有機會帶你離開,難道公主不相信罹大哥了嗎?”
浣煙抬頭看著罹禾,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似乎又想起了罹禾離開曹國的那一天,她想起了那麼多年來,隻有眼前這個淡漠的男人給過自己最溫馨的嗬護,不離不棄;她也想起了五年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會跟著他一起遠離曹國,可是一役成殤,他受了重傷,為了救他,隻能向曹伯妥協。她曾多次打聽過他的消息,可一直如泥牛入海,音訊全無。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著見到他,這個願望對她來說太奢侈。可現在他就站在了自己的麵前,並且從未忘記過他的誓言,她應該滿口答應,而後義無反顧。
“我……”浣煙正要說話,卻突然聽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罹將軍要帶走內人,是不是也該知會一聲子欒!"說話的正是雲翊,他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後。
"公子……"浣煙回過頭看見雲翊,滿臉驚訝。
"子欒!"罹禾神情平靜,並無驚訝,似乎早已料到,隻是上前兩步,擋在了浣煙麵前。
"罹將軍費盡心思,偷偷摸摸約內人到這麼偏僻的地方見麵,似乎於禮不合,有違君子之道。再說,這山路崎嶇……"雲翊冷冷地說。
"若非如此,怎能引公子獨自一人來此絕地呢!"罹禾冷冷地笑道,"公子如此精明,觀察入微,來的時候一路上沒有發現這四周都是我豁罅關的兵士嗎?相信公子今日插翅難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