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煙目送罹禾離開,又將目光轉向桂樹,她緩緩地走過去,撫了撫樹幹,又伸出雙手做了個抱的姿勢,"長得粗壯了。"她不禁感歎了一句。桂花輕輕地飄落,不一會便沾滿了她的衣襟,發端。
"夫人,你過來。"雲翊叫了聲浣煙,見她走過來,扶她坐在秋千上,輕輕推了一把,秋千飛了起來。
"啊!"浣煙大叫一聲,"公子,你幹嘛!快停下來!"
雲翊連忙抓住秋千,看見浣煙花容失色,他笑道:"夫人為何如此驚恐,秋千不應該這樣蕩嗎?"
"‘蕩’?"浣煙看著他,疑惑地說。
"蕩秋千呀,"雲翊說,"每年二月二龍抬頭之際,中原之地尋常人家未嫁的姑娘們就會結伴到山原踏青釆花,比賽看誰的秋千蕩得高,夫人怎會不知?"
浣煙搖搖頭,羨慕地說:"那一定會很有趣。"
"夫人抓緊繩索!"雲翊輕輕地推了一把,秋千緩緩地擺動起來,他又推了一把,秋千就像會聽話一般,慢慢地越飛越高,仿佛要飛上雲端一般。
雲翊停下推動,站在一旁看著浣煙在來回的飛動中衣裳飄飄,如蝴蝶翩翩起舞,她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像那雨後的百合,潔白、明麗。雲翊的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的一縷。
秋千慢慢地停了下來,浣煙緩緩地走下來,隻覺得天地似乎還在飛動,腳下步履蹣跚,連忙抓住了雲翊的手,也不好意思地說:"有點暈眩。"
"害怕了?"雲翊撫了撫浣煙額前的發絲笑道。
她搖搖頭,也笑了說:"蕩的真高,都能看到牆外了。"
"進去吧。"雲翊說,"初來此地,夫人盡量在這院子裏,我和桓將軍他們四處去看看,小心為上。"
浣煙點點頭。
她進了屋子,屋裏擺設簡單,對門是坐榻,右側有一架古琴;西耳房是書齋,明亮寬敞,房中隻有一張書案,桌上筆架擺放著粗細不同的刻刀;東耳房是臥室,雕花的大床,漆金的妝台,還有精致的銅境。她將屋子裏裏外外看了個遍,又回到庭院裏,站在桂樹下,仰著頭望著樹頂,桂花飄忽地落在了她的臉上,滑落到了地上。
雲翊很快便回來了,他見浣煙站在桂樹之下,示意其他人在花門停下來。浣煙聽見身後有聲音,便轉過身來,見是雲翊,微笑道:"公子回來了。"
雲翊看著,她儼然是一個盼丈夫歸來的小媳婦,心裏一暖,突然有了家的感覺。他迎上前去說:"夕陽西沉了,花雨巷應該上燈了,相信別有一番滋味,一塊去看看。"
說完,他交待了桓魋幾句,便拉著浣煙往府外走去。天尚微亮,花雨巷果然已經上燈,一路燈火朦朧,籠罩在紅暈之中,讓人眩惑。秋風乍起,黃蕊紛飛,雲翊牽著浣煙一路靜默地走過,就在這繽紛的落花之中,就在這如霞似幻的彤紅之中,他們一句話也未說。數月來浣煙已經習慣了雲翊的沉默寡言,日子就在這即便相對也無言的寂靜中悄然逝去,雲翊太忙所以不想多說一句,浣煙從小在孤寂中生活,寂寞就像影子一般熟悉,他們便默默地守著這份寂寞。
而今走在這桂花雨中,手被握在他修長寬大的手中,浣煙覺得像夢一般不真實,讓她很不自在。他的手並不是一雙貴公子的手,雖不粗糙,卻能觸碰到繭子。這也不是一雙簡單的習武之人的手,除了雲翊冷峻的表情,不苟言笑的性情,他根本就是個很儒雅的人,有時候她會忘記記憶中他的"嗜血""尚武",但更多時候她會告訴自己:他,是宋國人。
桂花就在這巷子裏紛飛,落在了浣煙長長的發端,她無意地側過頭去看了一眼,又伸手將眼前飛落的黃蕊接住,仔細地端詳著,不由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