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若是喜歡,也可以在府裏種些桂樹。"雲翊望著前方說。
"桂木要花蕊滿枝,需十載,即便種上,浣煙恐怕也等不到花開之日,便要離開了。"浣煙看了看他,又側過頭去,平靜地說。
雲翊心中突然有些難過,卻聽她聲調平和,並無留戀之意,又有些惱怒,便冷漠傲然地說道:"這巷中之樹恐怕都在十年之上,不如將它們移植宋國如何?夫人應該相信子欒還有這個能力……"
"公子若是如此,就如紂王,浣煙便是妲己了。"浣煙淡淡地說,"即便浣煙是妲己,公子也不會是紂王的。"
雲翊一愣,而後奇怪地笑了。他說:"這個時候,夫人不應該撒撒嬌,鼓勵子欒去做這樣的事嗎?或許子欒也能如幽王,隻為搏紅顏一笑。為什麼要用大商的忌諱來提醒子欒?看來夫人不會讓子欒為了你而做不該做的事,於情於理都不合呀!難道夫人來宋國,是老天賜予子欒的厚禮?"
"浣煙隻是公子王道上的祭奠……"浣煙伸出手來接住一朵小花,又任它從指縫中滑落,幽幽地說,"花開花落,自有宿命。"
雲翊沉默了,他放開了浣煙的手,低著頭走過了巷子,又走回了將軍府。
將軍府並不大,卻安排了兩隊人交替巡邏,霍普見到雲翊停下來問好,雲翊點了點頭與他交談了幾句,浣煙站在一旁等候,士兵從他們中間穿過,突然不知誰很快地往她手裏塞了一個東西,她先是吃了一驚,很快地便恢複了平靜,她抬頭看了一眼雲翊,他並沒有注意她。等士兵們走過之後,霍普也走了,雲翊才望向她,走過來。
"公子若有事要商談,浣煙可先回別院。"
"不用,霍將軍約我明天談父王入關事宜。走吧。"
回到別院,雲翊習慣性地將屋裏屋外看了一遍,又在桂樹下沉思了一會兒,見浣煙走過來,便說:"這樹有些年歲了。無論什麼,有了年頭,看著就不一樣了,有了靈氣。"
浣煙抬頭看著樹頂,突然說:"公子兒時爬過樹嗎?"
"夫人為何這樣問?"雲翊看了看浣煙,又看了看樹說。
"浣煙兒時覺得最快樂的事就是爬樹!"她說著便挽起袖子,走過去。
雲翊立刻拉住了她,說道:"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爬上去呀!"她挪開雲翊的手,動作嫻熟地抓著樹幹上的結往上爬,雲翊見她的樣子,立刻相信她是真的能爬上去。
果然,她很快爬上了高處的樹枝,沿著樹枝爬上了屋頂,坐在了屋脊上,朝他招招手說:"公子,快來!"
他笑了笑,縱身一躍,抓住樹枝,翻身而上,又縱身一跳,抓住屋簷,一撐,便上了屋頂,敏捷若猿猱。
"真是好功夫!"她一個勁地拍著手,高興地說,"原來公子能飛簷走壁。"
他坐在了她身邊,她仰著頭又說:"公子,你看。"
他向四周看了看,這裏視野開闊,遠處一片漆黑與蔚藍的天幕連成了一片,從天邊到中天,滿是繁星,靜謐之下銀光璀璨,他第一次發現,屋頂之上,境界竟然如些不同,不禁感歎:"高處……"
她用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輕輕地說:"公子,你聽……"
"什麼?"他看著她問。
"聲音,心的聲音。"她放開了手,又說,"又靜又黑又高時,我們就能聽見自己的心聲,像現在這樣。"
"聽見又有何用?很多時候我們並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心,而是不能隨心。放眼天下,能隨心所欲者有幾人?位卑者,欲而不敢;權高者,欲而不能。"他若有所思地說,"但凡例外者,便像你我的先人那樣亡了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