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曉得這丁嬤嬤有王老太君傍身,隻怕連謝夫人也要讓她幾分,自然不多說什麼,含笑應了,與謝銘柔幾個道了別,目送她幾個人被丁嬤嬤和一幹丫頭們簇擁著登上了停在大門外的馬車,直到馬車粼粼而去,這才長長籲了口氣。
“阿姐,這丁嬤嬤不過是個下人,竟也敢對裴小姐這般無禮,偏那裴小姐竟也忍了下來。若換作是我,早發作出來了。”
二人坐上馬車回榮蔭堂的路上,明珮嘖嘖道。
明瑜看她一眼,心中再次暗歎一聲。
她經曆過前世的種種悲苦,如今在心中,把自己的至親之人看得極重。明珮雖不是她胞妹,卻也是自己父親的女兒,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隻會與她劃清界限以求個清靜。曉得她浮躁淺薄了些,前世裏後來因為這性子,也幾番惹出了些是非,差點帶累了自家的名聲。本是想慢慢勸導過來的。如今一想,對她這樣的性子,一味懷柔隻怕未必全有用,趁她年紀還小,適當的管教也是該有的。見正好提到了今日那丁嬤嬤,便道:“你當裴小姐這般,是因了畏懼丁嬤嬤的緣故?那丁嬤嬤地位確實遠不及裴小姐,隻她身後的人卻是侯府老太君。這樣的人家最講規矩,裴小姐再高貴,也斷不敢跟規矩作對。”頓了下,又正色道,“說到規矩,祖母前些天又在我麵前提了下,叫我要好生帶著你些。我們家雖不及她們那般的門第,隻該有的規矩也是不能少的。前些時日我顧著家中雜事,沒怎麼顧你。明日起你跟我每日練一個時辰的字。慢慢練字,有助靜心定神,脫去些浮躁之氣。”
“我哪裏浮躁了?你前次教我的道理,我都還牢記在心呢。”
明珮嘀咕了句,瞧著有些不大樂意的樣子。
明瑜微微皺眉,再開口時,語氣已是有些嚴厲起來。
“過來馬車上時,你數次往窗外瞧來瞧去,當我不曉得你心思嗎?女孩家這般窺探一個陌生男子,若是落入人眼,隻會說我們家出來的女孩少了規矩,連帶爹娘也遭人恥笑。”
明珮的臉微微一紅,低聲辯解道:“我沒見過京中高門子弟,這才好奇了些……”
“爹娘對我們姐妹一向寬坦,隻我們自己更不可鬆懈。回去我稟下母親,去訪個好的教習嬤嬤過來,慢慢教你些規矩。”見明珮驚訝地抬眼,仿佛還想爭辯,擺了下手,“就這樣定了。往後你就曉得這是為你好。”
明珮曉得這個姐姐如今在家中說話有些分量,見她態度堅決,曉得已無寰轉餘地,心中雖有些不願,也隻好怏怏應了下來。
明瑜回了榮蔭堂時,江氏正剛送走謝夫人,便對江氏略提了下幾個人去從珍館時的事,隻說一切都好。末了又道:“娘,明珮如今也慢慢大了。我想著托人尋個教習嬤嬤過來,教導她一些規矩。你瞧可好?”
江氏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道:“珮丫頭也是個聰明的,隻是性子散漫了些,我從前也疏於管教。難為你竟想得周全,多學些規矩自然是好的。”沉吟了下,笑道,“少不得又隻能麻煩謝夫人。明日我修書一封叫人送去,托她尋訪下有無從前宮中出來的人。”
明瑜笑道:“我也正這般想。若有宮中出來的老人最好。”
江氏第二日果然叫人往謝府送去了書信,謝夫人閱後,當即回了信,一口應承了下來。此後一段日子,明瑜照舊幫著料理家事,每日裏不忘抽空督導明珮習字,日子倒也過得飛快,轉眼便是十一月底,江氏也有五六個月的身子了,小腹處一日日大起來。這日收到阮洪天命人帶回的家書,說梧州的事已畢,因了快年底,順道又去了趟臨近的蒙州,再小半個月就能回,這趟回來後,年前年後就再不出去了,定會在家陪著江氏到她生產。
阮洪天一去數月,江氏本有些思念丈夫,收到了信,心中自然歡喜,打發了人給隨禧園裏傳去口訊,自己便拿著信看了又看。明瑜陪在一邊,也是歡喜。隻是心中卻總有些恍惚,隱約覺著家中仿佛要出什麼事,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加上快年底了,榮蔭堂事情更多,這個人找了,又下個人過來,每日裏忙得如陀螺轉,慢慢地也就放了下去。
再幾日,明瑜大早醒來,見春鳶進來,手上拿了個湯婆子捂到她腳端,又嗬了下手,從個十屜櫃裏拿出件去年製的大紅厚緞銀貂褂,笑道:“前幾日天色驟寒,我就想著今年不定會比往年早下雪。今日起身之時凍得慌,一看外麵果然竟真飄起雪,雖小了些,隻地上也積得踩下去一個腳印呢。老太爺年年都要到西嶺山梅峰畫梅,今年怕是要早了……”